乌金欲坠,萧条凉风卷走晚霞,黑板、十瓦灯泡、张张求贤若渴目光,是市里偏僻之处,三面环水人际萧条,连公安干警们都找不到破绽,铁桶似的监牢。

    此时本该关押犯人的监牢,却坐着华侨教授、省里专家、从牛棚临时调来的老学者,以及做辅助工作的,像海绵般努力吸取知识的年轻人。

    “古罗马时凯撒大帝为确保他跟远处将领通信不被敌人察觉,发明的凯撒密码,这个密码就是把每个字母往前或是往后推移若干位形成新的字母组合。”

    他在黑板上写出一串子母并将每个子母往前移了三位,形成新的子母排序。

    想要黑掉先前写的东西,继续下个知识点时,几个年轻人急切道,“老师,,您再稍等一下,我们还没记完。”

    上面的外国字母像蝌蚪一般在黑板上游来游去,擦了几次眼才照葫芦画瓢誊在自己本上,见他要擦拭,可不是得出声打断。

    捏着黑板擦的中年华侨教授是孟敏请来的,叫赵玉庭,不论穿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都同这个简单寒酸的环境,格格不入。

    可能是搞学问的人都有些斯文,男人虽不满但在面对学生们请求时,还是停下了动作。

    “昨天就让你们学习背诵,但大家好像都没放在心上,孩子们你们起点低,再不努力,如何能追赶上国外的同龄人?

    要知道在国外我的课上,他们从不会让我复述两遍,更不会连这些初级知识都要我等。”

    自打来这两天后,他是尽职教诲,但每天就只腾出四个小时来干活,有人不懂去问他倒也不恼怒,只是笑眯眯说今天他工作任务已经完成,有疑问明天工作时间再询问。

    这里面也有省里来的专家。

    他们不懂什么是凯撒密码,被请到这边来是要做数学辅助计算,这些原文密码跟数学息息相关,至于来听课也是想多方位了解一下国外知识发展到什么水平。

    但是……

    乔擎校长扶着自己老师出了屋子。

    他叹了口气,不能否认人家有真才实学,更不能说人家没有用心教导,但他话里话外怜悯,打压式的教育方法,令人反感。

    明明这些年轻人求知欲旺盛,他却不停在说着国内知识落后,说着格丁根大学的优秀之处。

    是,不能否认,那个学府是数学思想的汇聚之地,是世界各国各年龄段、不同研究方向的数学家的云集之地。

    不管哪个角落国家兴起的数学理念跟发现都在这里迅速得到交流。

    通过这里,一些理念跟发现会再次向全世界扩散,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数学学府之一。

    这是他向往的学府不假,却不该把这种观念传递给这批年轻一代。

    二人叹气从那个屋子出来。

    “听他意思,这次出国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临走前会选择一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当学生,带他出国,这么一来那些孩子,还能有心思来完成工作吗?”

    乔擎扶着老师愁眉苦脸。

    老人摇摇头,他虽然年轻时候留过洋,也为此下放的牛棚,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是外面科技跟知识飞速发展,他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等这次事情了结,您的平反通知也该批下来了。”

    苦难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老人点点头,继续讨论了下解密工作。

    拐角时,看着两个公安,一左一右‘押送’一个年轻女同志往前走。

    那姑娘年轻又有朝气,只是可惜啊……

    大好年华要在监牢里度过了。

    毕竟这座监牢是专门为那些身份特殊,且罪大恶极的人准备的,私密性强,说句难听话,像那种小偷小摸犯事的,想进来都没资格进呢。

    二人虽然压低声音,但是他们交谈内容还是传进叶穗耳中。

    她跟另外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赶紧转变了下位置。

    刚刚就觉得这种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被人一提醒这不想起来了,这不是公安押送犯人经典站位跟姿势吗?

    说起来,她今天能来这,完全是巧合,前段时间她跟江潮不是在朝山沟差点被人炸死吗?

    知青陈艳,也就是这件事的背后策划人不知是在牢里改了心性还是受了刺激,说是要见她。

    还说只能满足她这个愿望,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会说出实情。

    所以,叶穗就来了。

    陈艳属于危险人物,叶穗又跟江潮关系好,所以江潮手下的公安才这么保护她。

    而这次她来,江潮并不知情。

    走了老远,背后那两道惋惜的目光还如影随形。

    叶穗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小跑到两个人跟前,认真又温和的说道,“老人家,我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好同志好群众,我没犯罪,你们也不用替我可惜呀。”

    解释完,没看二人尴尬表情,一溜小跑追上同伴。

    …………

    陈艳这人吧,也不是多老实的一个,叫她过来了,却一直问着别的事,比如她孩子现在如何,她抓到牢里后是不是有人抚养。

    还问杜三现在有没有照顾他们,但当叶穗问起土炸弹是谁的杰作时,这人又默不作声了。

    如果不是两人中间有教员在这守着,叶穗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上前使劲儿揍对方几拳。

    以为谁都跟她似的,呆在牢里没事数虱子打发时间,她活还多着呢!

    没问出什么,自己的底儿却被人掏了干净,悻然分开后,她还是一脸不痛快。

    随行的俩公安,都是江潮手里的兵,对她还挺照顾的,见她兴致不高,不忘开解。

    “她能看出那种石破天惊的事,足够证明不是正常人,但好在这次知道她并非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对什么都不在意。

    有了缺点,咱们才能更好的审问她。届时口供出来了,咱们第一时间告诉你!”

    话糙理不糙,叶穗被这么一开解,心情逐渐回暖。

    从探望的囚室出来,三人原路返回。

    长长的走廊上,分布着好几个空荡荡的屋子。

    这个地方该是安静的,但有个房间特殊,争论声跟质疑声不断,路过发声地儿时,叶穗往里张望。

    她看到几个年轻人在一块黑板前,抓耳挠腮,个个愁眉不展。

    顺着视线,她就往那儿瞟了一眼,这一看她脸上原先扬起的笑意,逐渐散去。

    这个黑板上满满全是奇怪的文字和符号,别人跟天书似的东西,但在叶穗眼里却没那么陌生。

    如果只是这些,她不会惊讶。

    怪就怪在,这上面几个问题她亲眼见过。

    不,准确些来说,是她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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