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寿星今年过整寿,动静自然大些,本家还有旁支的亲戚全都要凑热闹,大院儿摆着好些中午要吃的菜。

    有三指宽带鱼、黄河大鲤鱼、腊鸭、熏鸡、酱肉。

    六个冷荤,八个热菜,三道果品,几道点心。

    江家的晚辈儿都在公家单位任职,生活水平不错,谁都不太在意吃什么。

    大家借此机会,其实还是想联络感情,给工作添点助力。

    要说职位最寒酸的,想必要数在粮站当主任的江奋发。

    他掏出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包着糖纸的水果硬糖,哄着吵闹的孩子。

    看见媳妇手足无措,还偷往她嘴里塞了一个。

    其实这种场面,他不乐意来,但老寿星惦记弟弟家唯一的儿子,每年都耳提面命喊他来。

    他爷爷奶奶死得早,是大伯养活了他爸。

    在他爸撒手人寰后,又时常照拂着他,不然自己哪有本事到粮库。

    眼下之所以这么兴奋,也是听说江潮跟他对象要来,好长时间没见,真有点想他们。

    哄孩子时,听见亲戚在谈论江潮对象。

    说她又矮又胖,眼睛看不见,皮肤跟炭一样黑,眉头快要夹死苍蝇。

    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威力,江潮放电影儿的朋友,最开始形容她是看不到,人黑,五官不秀气。

    但一传十,十传百,就扭曲变味儿了呀。

    江奋发没解释,解释没用,还不如正主儿来了,打他们的脸。

    还有个疑问他想不通,江潮跟江家恩断义绝这么久,谁本事这么大,把他请来不说,还把他眼珠子也请到现场。

    熙熙攘攘中,几个女眷趁着空闲在聊天。

    宋兰枝看面前打扮素雅大方的江清溪,彩虹屁不断输出,说周芝教育的好。

    自己女儿教育得知书达理,就连自小养在身边的侄子,周敬文也是仪表堂堂,学识渊博。

    是的,江潮继母周芝,嫁进来不止带了江清溪,还把她大哥的遗腹子,周敬文也带了过来。

    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可不就有足够多的金钱跟精力培养孩子了?

    周敬文下过乡,也是最近两年才返城的。

    其实在老大媳妇眼里,这小子比江清溪还要让人讨厌。

    一来周敬文夺走了江潮的一切。

    二来也因为这小子长得招摇,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闺女的眼都黏在他身上了。

    女孩子的那点心思,自己还能不清楚?

    但作为长辈来说,就算二人没血缘,她也不乐意闺女嫁他。

    周芝养大的两个孩子,表面再怎么纯良,都改不掉骨子里的野性贪婪。

    “宋婶婶,你确定我哥对象会来?”

    穿着改小的,没有带着红肩章的军装外套,黑发绑成两条大辫子,有着如今女性最流行打扮的江清溪。

    在等不到陌生面孔后,笑眯眯询问。

    “会,肯定会来!”

    宋兰枝的男人是江远部下,一直巴结对方,也是想让她吹点枕边风,好让自家男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都是女人,不能不清楚彼此什么心事。

    自打知道江潮对象不堪后,周芝私下没少打听。

    她有她的心思。

    自己也有自己的盘算。

    最起码,江潮的婚姻权不能掌控在他手里呀。

    自己跟江潮小姨段苓既是同事,又是朋友,机关工作清闲,除做完本职工作外,也经常帮其它部门忙。

    游兵散将,二人正好要忙,今天表彰大会的布置。

    表彰对象正是叶穗他们。

    她知道人家地址,联系方式,心思就活跃起来。

    表彰会已经挪到下午开,中午来这给老爷子祝完寿,正好一道去颁奖地儿。

    就算事后叶穗追究,投诉,那也无法补救。

    人都丢完了啊。

    加上江潮今天要来,得知放在心尖上的丑媳妇,被人戏弄,他是不是得发怒。

    闹得厉害了,周芝开心,继子不识大体,还把寿宴闹得不欢而散,能离间父子俩。

    老爷子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肯定要对那姑娘不满,让人分手。

    一分开,魏、江两家以前说的事不就能摆在台面上了?

    宋兰枝想得可周密了,所以她专门派车去接,新来的司机什么都不懂,只会把人姑娘送到江家老宅。

    所以,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全都是人为。

    要不为啥江清溪跟周敬文要穿这么好,这是要艳压江潮跟他对象呢。

    后妈跟继子之间的风起云涌,她不在意,也不关心,但她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这才是目的。

    各人都有小心思。

    但大家只把算计放在心底,面上笑呵呵。

    …………

    江潮今天是跟老领导一道来的。

    今天的他特别有魅力,公安制服上没有一个褶子,天这么冷,里面就只穿一个白衬衣,皮带,帽子一个不落。

    别看人皮带绑的紧。

    但衣服勒出任何不齐整的弧度,昭示着他衣服下的小腹是多么平坦。

    一米九的个子,紧绷的肌肉,板寸,剑眉,目光如炬,他的形象能直接拍他们公安系统的形象宣传片!

    刚要进去迎面就碰见穿着皱巴巴衣裳,用手指梳理头发的另一个年轻人。

    江耀安今天也是要来给爷爷过寿,但他最近想跟江潮抢副局长的位置,就使劲查阅案宗,排查线索,好快点将诈骗犯捉拿归案。

    连轴转下他胡子拉碴,眼眶深陷,跟被狐狸精吸走精气的赶考书生一样。

    反观堂弟呢?

    精神威武帅气,一脚将他踩在脚底不说,还碾轧了几下。

    别管心里多不是滋味,但好歹是比他小一岁的堂弟,多年不在家,当哥哥的总该先打招呼,“江潮,你终于肯回来啦?”

    市局局长,江潮老领导愣住了,听这口气咋还认识?

    江潮他说今天带公安部署,亲自登门是为了抓人吶。

    抓人抓到自家啦?

    但不管他心头有多少疑问,江潮已经拍掉男人的手,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作为离家出走十几年,跟家里人一刀两断的‘浪荡子’重新出现在大众眼里,掀起的惊涛不容小觑。

    他进来,不少人朝他身后张望,好奇他的未婚妻。

    只有几个知道实情的,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江潮环顾一圈,对这个保留着他儿时记忆的院子,没有太大情感波动。

    “江潮!”

    有人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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