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厂的面积超级大,听说最开始的前身是清政府时期,改革变法时,造船厂的旧址。

    当时他们建厂时,政府还给投了几万块作为修缮资金。

    上次叶穗来的时候,确实是荒凉,但现在一看,真是旧貌换新颜。

    厂子里,两拨人正在对骂,叶穗一开始为了更好地规范化管理,曾经让人统一着装。

    就算是保卫处的,也是工装,只是在衣服前胸位置,写上所属单位,用来分辨。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双方吵得最凶的时候。

    江潮穿着公安制服加入进去,打断剑拔弩张的对话,一番询问下,这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新厂刚建好,好多职位空缺,叶穗当时的意思是,要从这些人中间,选真正有实力,有本事的人,当小领导。

    所以大家都是从头干起。

    至于班长、车间主任,保卫处的队长什么,在俩月的考核期过去,才能在这些实干的同志里面选出来。

    眼下当领导盯梢的,都是先前跟胡光华一起打江山的倒爷们。

    但他们多忙啊,火车线上,过了明路的生意还得照顾,这边就是时不时来敲打两下。

    没个好的管理人才,下面的人难免要生惰性。

    这不,有工人盘查到链盒丢失,就告到保卫处,保卫处在全场展开搜查,都没什么有用结果。

    现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保卫处更是风波不断。

    叶穗说过,这职位能者居之,既然你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她也会给够对应的报酬。

    领导都比普通职工,工资高三分之一。

    葛大根以前干过民兵队队长,为人仗义豪迈,兄弟不少,他端上铁饭碗不是最终目的,也想当小领导。

    但谁让现在队里,最大对手就是石杉?

    大家都在指责链盒丢了,是保卫处的责任。

    葛大根同样把矛头对上了他,说自己值班那晚风平浪静,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他值班的时候,才出了纰漏。

    让他按照厂规罚钱,写检讨书。

    当然,玩忽职守的罪名一定下来,他也就跟队长职位,扯不上关系了。

    石杉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端正,是那种浓眉大眼的传统男性。

    看起来就很正派,就是走起路时,腿脚有点不方便。

    当初还是破格被招收进来的。

    一人起哄好些人也跟着起哄。

    葛大根到这后搞拉帮结派,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些兄弟跟着附和,“一个瘸子还能来干这个,也不知道你们走了多大的关系!”

    “把厂子的未来跟安全交给他们,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对啊,对啊,就这还想竞争队长,真是老太太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石杉面对恶意,不知怎么开口,但他同伴忍不住呛声,“他能选进来,就证明了实力超群,一个劲儿抓着人家缺陷看,你们什么玩意!

    要不是他当年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咱们能这么安稳地过日子?还来嘲笑他,我呸!”

    “既然当年受了那么多罪,那现在好好养老不就是了?干啥来这啊……”

    叶穗在角落里,将这场争执都看在眼里。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儿,但她敏锐地察觉到,江潮垂在一侧的手,瞬间捏紧了。

    里面人多,空气也不流通,叶穗没进去。

    直到听到战场二字后,她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东西。

    只是,那个高大的年轻人突然避开江潮的目光,好像不怎么乐意让他认出来。

    江潮打断了那些名为解释,实则控诉的话后。

    朝面前红了眼眶,肌肉紧绷的男人道,“石杉,谁教你的规矩,见到长官都不打声招呼的?”

    被他点名,男人身子瞬间紧绷,双腿并拢,朝他敬礼道,“是,营长!”

    二人相拥,一切翻腾情绪尽在不言中。

    对于碰到先前的领导,男人无疑是开心的,可偏偏又是在眼下这么尴尬的境地,还是以这样一副狼狈面容。

    男人们自尊心强,面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葛大根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来这调查的人,竟然是对手认识的公安。

    他是隔壁镇子上选上来的,知道有江潮这号人物,但名字跟长相对不上,也就没认出来他。

    眼下,见他们态度亲热,没少抱怨,“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们找公安是来断案的,你们倒好,来了个他的熟人,这不明摆着要偏袒他?

    我要求再换个公安来!”

    这会儿已经认出江潮的同伴,已经在扯着他衣服,让人别再乱说。

    江潮整理好衣服,又换成先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先前你们谈话我都听进去了,大根兄弟是吧?那个放链盒的库房,你说你没去过?”

    男人挺起胸膛,“我是前天晚上值班的,昨晚是他值班的,库管员发现东西丢了是早上。

    公安同志,您或许不清楚,我们厂子规章制度严明,每天晚上下班,早上上班,都要专人专门盘点库存。

    而且每天还有专人打扫卫生,他们都可以替我证明,我交接的时候都是正常的,东西是他值班时没的!”

    石杉想要辩解。

    但被江潮制止,他示意几人带他去库房看看。

    对方也没反对,带他转悠了一圈儿,统共五分钟都不到,江潮就指着洋洋得意的男人道,“偷东西的就是你!”

    江潮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偷东西的肯定是他。

    这一变故,让尾随而来的工人都大吃一惊。

    但被人指着的葛大根,丝毫不慌,“我料到了你会把矛头指向我,你们认识,你又是他的保护伞,说我是小偷,给我扣个屎盆子,这不显而易见吗?

    大家说对吧?”

    这下没人附和他。

    开玩笑那是江潮啊,你敢怀疑他徇私,放水?

    没得到附和声,男人有些慌,但还是强撑着精神,问他要证据。

    江潮也不墨迹,指着链盒上的灰扑扑,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微小颗粒,一脸正派道,“这些就是证据!”

    一席话说罢,大家面面相觑。

    几人趴在箱子上看了下,百思不得其解,葛大根还以为他要掏出多厉害的证据,谁知就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回程。

    这算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趣,当下捧腹不笑,“这算什么证据啊,这位同志,我劝你没本事就别硬撑了。

    再说,就算你是公安,但想插手我们厂子的内部事情,你还不够格!”

    意思就是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再这丢人现眼了。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叶穗,再也忍不下去了,踢门而入,“他不够格,那我够不够?!”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