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睡觉点了,谁这么晚还来。

    本以为是路人,但狗叫声越来越大,院子大门也响了,她爸去开的门。

    其实上次所里打来电话,她就知道研究所那边有大事儿,不然她也不急着回来,没想到啊,刚到这,那边就来人了。

    这次是副所长带着周萍,跟她那个不省心的对象来的。

    进门先寒暄是惯例,夸房子风景好,夫妻俩把家收拾的温馨利索,还夸胡玉州精明可爱。

    说了一堆后低声咳嗽,提醒进来后沉默不语的周萍。

    周萍是被命令来的,心气肯定不顺儿。

    加上故地重游,难免感慨,小时候自己来过不少次的屋子,本该属于她的家。

    但谁能想到,这对夫妻会横插一脚,让他们错失房子,自己以客人身份回归。

    其实今天她一点不想来,前两天她弟为缓解她的困境,找来一个国外留学回来的研究人员。

    自己也把人引荐进去,但领导说因为对方身份特殊,还不清楚立场,得先做下调查。

    再说即使对方没一点问题,他也无法取代叶穗的地位,承担不了她的工作。

    所以自己还是得过来,照旧得赔礼道歉。

    所长态度也摆明了,她继续坚持也行,那组织没办法,只能辞退她。

    新仇旧恨加一起,她恨叶穗,简直恨到牙痒痒,可现实教人做事,眼下只能低头跟人示弱。

    “叶同志,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就是心直口快。

    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上次出口伤人,是我不对,你看,念在咱们一起为国家做贡献,就别生我气了。”

    她头上标志性的短发,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不甘跟萎靡,此时也沉默的贴在她头皮上。

    她道完歉,身前一片寂静。

    太难堪了,周萍只觉得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拉长。

    等她紧张到快窒息时,那姑娘才开口,不过却是跳过了她,“妈,你快来捏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这么多大领导的面儿,李红英也不能真捏,虽不懂闺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嗔怪道,“还没睡觉呢,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叶穗恍然大悟,双手抱胸,“原来不是做梦,那她的道歉也不是梦话了。

    前两天我年轻气盛,曾经说过,如果某人不当着众人面,低声下气,痛哭流涕,百般哀求我回去,我绝对不回!

    当时某人咋回我的?”

    她可不是啥好性子的人,加上跟爱人朋友分别,极度不开心,正愁没机会发泄,这人撞枪口上了。

    叶穗学她曾经阴阳怪气的模样,“哎呦,我真是怕死了,不过我也把话放这,所里人才辈出,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想让我低声下气求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啥温婉贤惠识大体,去一边吧,自己痛快最重要。

    当初多憋屈,现在就多得意,关键是所里领导在,他们也没开口,任由二人自己解决恩怨。

    见周萍跟他对象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想钻个地缝进去,叶穗恶气终于出了。

    领导们看她气儿出的差不多,试探性道,“你受了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但看在咱们工作重要的份上,你提个消气法子,不论是什么,周萍都会照做!”

    “对,对,我都会照做的!”

    叶穗知道这种人,面上一套心里想的又是一套,她真意识到错了吗?

    没有!

    只是审时度势后做出的选择罢了。

    “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周同志既然知道错了,那我也不能咄咄逼人,真让她在大门口痛哭流涕的忏悔……”

    周萍心里一松,看吧,就知道她还顾忌着什么,不敢撕破脸。

    但这口气还没喘匀,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让她写个自我检讨信,外加道歉信,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副所长赶紧应下。

    “这两封信得贴在大门口一星期,这也没问题吧?”

    周萍像被棉花堵住嗓子,私下道歉,咋的都好说,要是贴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还一周,岂不是所有同事都看到了?

    那她面子不就没了?

    果然,叶穗读出她的心里想法,换了个表情。

    “不同意?那我也不勉强,诸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正准备送客时,脸涨成猪肝色的女人慌了,点头如捣蒜说,同意,同意。

    “这就对了嘛,古代皇帝做错了还会发个罪己诏,我想周同志地位没那么高,自尊心不可能比皇帝还多……”

    副所长打了个寒颤,这姑娘唇红齿白,笑容真挚,顶顶好的相貌,但为啥笑起来,比狐狸还狡猾?

    这简直是兵不血刃,就把人解决了。

    “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您说接待任务是后天?正好,不耽误周同志晚上回去奋笔疾书,咱们先礼后兵,明天早上看不到那信贴出来,我今晚说的可就不作数了。”

    要不是身边人及时撑住她,周萍早摔地上了。

    但覆水难收,她只好咬着牙,应承下来。

    临走前,副所长把对方的资料,还有任务的相关文字,都留了下来。

    让她明天在家熟悉熟悉,顺带搞好休息一下。

    临走前,他想到什么一般,叮嘱着,“按理说明天就是你入学报道的日子,但咱们的任务急、保密性强。

    上头领导已经跟你学校领导部门打了招呼,等这事儿告一段落后,你再报道。”

    叶穗点点头。

    等他们走后,叶连山难掩担忧,他总觉得闺女事儿做的有些绝,夫妻俩性子和善,几乎不跟人起争执。

    “爸,她敢刁难我,就该想到会有被人刁难的一天,再说,你女婿这次本来该升到首都公安部。

    是她弟弟暗箱操作,导致流言蜚语满天飞,上头这才犹豫,不给江潮奖励,对待这种人心慈手软,没有必要。”

    胡玉州拳头攥紧,小脑袋不停的点着,“对,这叫以牙还牙!”

    看了下表,现在都十一点了,往常被人催着睡觉的小孩儿,眼下推叶穗进卧室。

    姐夫可是规定了,再晚不能超过十二点。

    况且他还得回去继续奋斗,把后面的日记补充完。

    有人欢喜有人忧。

    周萍跟副所分开时,还是情绪稳定。

    但人走后,五官扭曲,踹了没出息的对象一脚。

    恶狠狠的回家,别人都陷入梦乡时,她还在奋笔疾书,那封检讨信跟道歉信,不知浪费了她多少眼泪,又被她掰坏了多少只钢笔。

    不过除了熬夜苦战,满腹心酸的她自己知道外,谁又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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