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了中秋,暑气褪去,余晚晚家院子中的枣树挂上了一层红。

    余大安拿着钩子去钩高处的枣子,越高地方的枣子越大越甜,树下还铺着一层孙雪娥找来的铺单,怕砸下来的枣子摔坏。

    余晚晚站在树下,负责扫跑出铺单外的枣子。

    她弯着腰,去捡几颗红枣,可树上又掉下来几颗沉甸甸的果实,好巧不巧,砸到了她的头上。

    “哎呀!”

    余晚晚揉揉脑袋,不满地吐出一颗枣核。

    “爹,我上树去摇一摇,你这样钩要弄多长时间啊。”

    她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爬到树上使劲儿摇着树干,一些枣子被摇个七荤八素,摔落了一地,圆轱辘的枣子顺着铺单滚地满院子都是。

    孙雪娥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这对父女,生气地大喊:

    “你们爷俩能干啥好事!余晚晚,等会儿你把摔烂的枣儿全吃了!”

    余晚晚在树上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孙雪娥是说到做到,洗了枣子把摔得不轻的枣子装成了一盘,让余晚晚吃。

    她端着盘子,脸都皱了。

    “妈,要不腌成蜜枣儿吧?”

    孙雪娥露出了一个违心的笑:“你放心,有你的蜜枣儿吃,还有枣糕呢,这些你也得给我吃完。”

    “我吃多了,上火……”余晚晚弱弱地说,希望得到老妈的谅解。

    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一天吃一两斤,谁能受得了呢。

    孙雪娥抓了一把枣子走了,不理她。

    余晚晚手里捏满了枣子,一口一个,就是吐核的时候不方便,她便想了个懒人大法,吃好几颗枣子再吐。

    边吃边在屋里溜达着,窗口放着的那个瓷瓶上插得花早就枯了,可她没舍得扔,这可能今年最后一枝花了。

    早上已经有冷露水了,院中花池子里的月季虽然打了包,可也许已经开不出来漂亮的花了。

    傍晚凉风已经起来了,余晚晚走到窗边关窗子。

    顺势往外面一看,却瞧见一个人影在下边徘徊着。

    不知是君子端方,还是别的原因,褚昱没有像余晚晚那样,找两颗小石子砸窗户。

    余晚晚见他也不抬头,分明是在犹豫要不要找她,“嘭”地一声关上窗户,不去看他。

    许是关窗的声音太大,被下面的人听到了,褚昱抬头,发现那扇打开的窗户紧紧地闭着。

    他看了许久,直到脖子酸痛,窗户都没有再打开。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真的没想好要不要见余晚晚。

    余晚晚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口中的枣核尖刺到了她口中的嫩肉,不留神中猝然一痛。

    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呢?

    朋友之间不能闭门不见吧。

    她这样想。

    不过她没有再打开窗户,而是直接下楼。

    如果没什么事,他一定会走吧。

    余晚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见得到他,还是希望他走。

    拉开小门,褚昱已经走出了几步,留给余晚晚一个背影。

    她有几分说不出的失望,看来她是不希望他就这样走掉的。

    不过余晚晚没叫住他。

    褚昱走了几步,已经走到了别人家的地界,却忽然停下脚步。

    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他又转身,往回走。

    一转身,便看到了打开门的余晚晚,她半边身子隐在门内,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是在嚼什么东西。

    见他转头,有些惊讶,想把门关上,可犹豫了几下,还是走了出来。

    两个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蝉寒兔冷的月光之下,似有一股淡淡的桂香飘来。

    新鲜的红枣清甜的汁水从舌头亲润到脾肺,只是残渣有些干柴。

    余晚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中摊着两颗大红枣。

    “请你吃枣。”

    褚昱捏了一颗枣子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在他口中化开。

    “多谢。”

    “不客气,帮我多吃点。”

    可她手里只剩下一颗了。

    “什么事儿?”她问。

    “我那日压在你枕头下的书,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褚昱找了一个贴切的借口。

    余晚晚听了,二话没说,转身就回去拿书。

    丝毫没有想到,依照褚昱的身家,想要再买一本更新更精装的书,不过是易如反掌,甚至他只需要交代一声,哪里还需要亲自跑一趟,来取一本旧书。

    褚昱的书都被余晚晚藏在一个大木头盒子之中,那本在她枕头下的书她记得很清楚。

    她把这本书放到了最上面,再拿出来,却发现能够识得书封上的几个字了。

    大约是“五”什么“文集”。

    她内心有些惊喜与新奇,想去辨认剩下的那个字,却认不出。

    忽然便后悔那日就那样拒绝了褚昱教她认字,平白地伤了人家的好意,还错过了一个长进的机会。

    “喏,是这本吗?”

    褚昱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多谢你。”

    “谢什么。”她轻轻说。

    四周的空气有些安静,褚昱也不看书,反而是盯着她看。

    弄得她像是秋日里忽然开花的月季似的。

    “这是什么书?”

    余晚晚问,打破了这奇怪的寂静。

    “五柳文集。”

    余晚晚认的字是对的,她有些小小的高兴与得意。

    “原来那个字是‘柳’!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好奇怪,难道是讲五棵柳树的?”

    她说着,没留神抬头望见了月亮,今晚的月亮被掩在一层薄云后面,云追月动,漂亮极了。

    褚昱轻笑了一声:“是作集子的人号为五柳先生,才叫这个名字。”

    “哦。”余晚晚恍然大悟,为自己的浅薄而脸红,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好看。”

    她忙转移话题,不想被褚昱发现自己热起来的脸颊,虽然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褚昱抬头,朦胧的月光穿透云彩,散在大地上。连余晚晚的睫毛,都映出了长长弯弯的影子。

    她在浅笑。

    “你明天想去护国寺吗?”

    “好啊。”

    余晚晚倒很无所谓,看得开:“去佛前拜一拜也是好的,心诚了,也许菩萨就会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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