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大安家没有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

    余小锐面前摆了一盘蒸好的红彤彤地螃蟹,秋天的蟹又肥又鲜,孙雪娥给余小锐夹了一只放在他的碗中。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蟹了,哎呀,你怎么不买黄酒,吃蟹配黄酒最好了。”

    孙雪娥拍了一下余大安。

    “我想着家里有昨天打个仙客来,也忘了买黄酒了,来来来,都一样的,喝。”

    说着他又跟赵捕头碰了一杯。

    余小锐留意到余晚晚不碰螃蟹,特意给她夹了一只。

    “我不吃……”余晚晚赶忙推辞,要把那只螃蟹夹到余小锐碗中去。

    “这只是母蟹,里面应该有蟹黄,可好吃了,你吃吧。”

    “不不,谢谢哥哥,你吃你吃,爹特意给你买的,我不能吃,我吃螃蟹会发风团。”她解释道。

    余小锐惊了一下,连忙道歉。

    余晚晚笑道:“没事的,谁也想不到亲兄妹一个喜欢吃螃蟹,一个吃不了。哥哥你快吃吧。”

    余小锐又想给她夹别的菜,可是想到筷子上沾过螃蟹,只得作罢。

    吃了饭赵捕头要上职去,先走一步。

    余家人就在院子里聊天,余大安还拿出了他的一整套茶具,烧水磨茶粉点茶喝。

    “小时候的事儿我多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家附近有一家卖饮子的,清清凉凉的,特别好喝。”

    余小锐回忆道。

    一边的余大安高兴地附和:“是啊,以前是有,叶家大娘子的茶摊,不过现在挪到吉祥街了。”

    “哥哥说的是叶娘子的薄荷饮子吧,我也可喜欢喝了!”

    余小锐点头:“应该是吧。”

    “那我现在去给哥哥买一筒!”

    余晚晚是个说干就干风风火火的性子,到厨房里拿上他们家打凉茶饮子的竹筒便往外跑。

    这位叶家大娘子在斜阳里附近卖了几十年的饮子了,他们家的薄荷饮和紫苏饮最好喝,余家经常在她家买饮子,这位叶家的娘子也由小娘子变成了一位中年老妇,不过手艺却从来没变。

    “晚娘过来打茶啊?要哪样?”叶大娘自小看着余晚晚长大,与她相熟的很。

    “要薄荷饮子。”余晚晚把钱和竹筒都递给她。

    叶大娘边给她装饮子,边问道:“听说你大哥找回来了?”

    余晚晚笑着回:“是啊是啊,你们咋知道的?昨天才认回来。”

    叶大娘给她装满了整整一筒,帮她盖上了盖子。

    “你爹昨天来这边卖酒,我们都知道了,恭喜恭喜啊,这么多年了,还能找回来真不容易啊。”

    “谢谢婶子。”余晚晚接过竹筒。

    “对了晚娘,婶子认知个郎君,今年刚十六,跟你一般大,你有没有兴趣认识认识啊?”

    余晚晚想都没想就摇头了。

    “眼下你哥哥也回来了,以后也不用辛苦你一个女娘抛头露面了,你父母老俩往后也有指望了,还不就是操心你嫁人的事儿,我这亲戚人好的很,就是家有点远,你考虑考虑呗。”叶大娘越说越来劲儿,甚至都要拉着余晚晚给她形容这郎君长什么样子了。

    倒是余晚晚,忽然被她的话砸个眼冒金星。

    “叶大娘你说什么呢,您不也当街卖茶吗?我抛头露面怎么了?”

    她听着这话心里别扭,想都没想便回怼了回去。

    “唉你这孩子,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单单卖肉也就算了,谁不知道你家还杀猪呢,这是女娘该干的事么?我看你趁着你哥哥回来,赶紧找个好人家,以后可别碰那些了。”

    “杀猪的怎么了?叶婶子你不吃猪肉啊,不都是我们这些人给你们杀的!”

    余晚晚拎着竹筒走人,身后那个“好心”的叶婶子还在生气。

    她心里也满是火气,最是听不得这话,只顾闷头往前走,完全没注意身后溜出来一个小孩,往她胳膊上撞过来。

    余晚晚是慌忙躲闪,没想到后面还有小孩追出来,她连忙往边上走,手臂太高别又撞着人。

    可她手上拿着的那个装满薄荷饮子的竹筒一歪,不紧的盖子直接斜飞到了地上,竹筒之中装着的饮子全都撒了出来。

    “喂!你!”

    余晚晚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小孩早跑走了。

    只留满地洒落的薄荷饮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还溅到了她的裙襦上。

    余晚晚看着满地狼藉,气得跺脚,咒骂了几声那乱撞人的小孩。

    她拾起掉在地上的盖子,准备回叶大娘那重新打一筒饮子。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和叶大娘拌嘴来着,怎么再好意思重新回去打饮子啊。

    余晚晚懊恼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叫你嘴快,不久多说你两句吗!”

    不由地,叶大娘那几句话在她心间没完没了的萦绕。

    其实她听多了这些话,甚至听过更难听的,从小就是。

    可即使听多了,她也没办法做到毫不在意。

    下午的日头不遗余力地挥洒着一天之中最后一点热度,余晚晚才想到,她下午本该去茶坊找褚昱的,可却把他抛到脑后了……

    她忽然想立马跑去找褚昱,把自己哥哥回来的消息告诉他,还有叶大娘那几句令她不快地话。

    褚昱那么能说会道,又读过那样多的书,一定能帮她纾解心中的不快的。

    但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

    余晚晚沿着河往茶坊方向走了几步,又泄了气。

    说不定褚昱没等到她早就走了呢。

    余晚晚转头看河,太阳的余晖尽情地倾撒在向西流去的河水之中,波光粼粼。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有了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让流水停下来呢?

    她捡了一根树杈子,蹲在河道旁,把树杈子伸到水中。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流水是不会停下的,一根小树杈,连一缕水都不能留住。

    “你在这儿作甚?”

    身后立了一道高大的影子,帮她遮挡住了头顶刺眼的阳光。

    余晚晚转头看,果然褚昱。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褚昱,我哥哥回来了!”

    褚昱蹲在她的身边,闻言露出了几分诧异:

    “是吗?那还真是老天保佑。”

    余晚晚点头:“是啊是啊,老天不忍心看我妈伤心,把她儿子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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