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明妃苦笑一声,语气像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上去有点可怜。

    姜央拍拍她的背,薄明妃按住她的手。

    姜央能感觉到那手上的力道,以及她微微的颤抖。

    她抬头看向薄明妃,薄明妃眼睛红红的,这几天应该没少哭,淡妆下的脸明显露出几分憔悴。

    近距离下,姜央才看出薄明妃看似淡薄下的强撑。

    “我前两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爸爸是今天才知道的,他很生气,怪文礼为什么不告诉他,怪我为什么不早说。”

    薄明妃苦笑一声。

    “明熙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我这个做母亲的比任何人都要难过,都更想让她杀人偿命,让裴家付出代价,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姜央明白她所指。

    这件事的确难以启齿。

    “如果是十七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倾尽阮薄两家所有的势力将裴家断送,可现在过了十七年,又有了子铭,一切就都要从长计议了,小姜,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姜央苦笑,她当然懂,若不是如此,她何苦得罪阮文礼呢。

    她大可以跟从前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妈,我当然理解您的苦衷,爸爸现在是什么态度?”

    薄明妃苦笑一声,“跟文礼一样,想公之于众,置裴家于死地,可一旦将这件事情的公之于众,子铭的前途也就毁了。”

    薄明妃是这个年代的人,她太知道阮子铭有一个不光彩的母亲会是个什么结果。

    但姜央觉得还不至于到毁前程的地步。

    阮子铭是大佬人设,顶多少年时辛苦一些,将来该有的成就还是会有。

    姜央只是在衡量这两者之间的得与失,利与弊。

    “置裴家于死地,并非一定要把子铭的身世公之于众。”

    薄明妃擦了一半眼泪,转头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妈,现在大哥的那件案子只有人证,并没有物证,加上裴兆国死保,要坐实裴曼桐杀人的罪证还是有些难度的。”

    “话虽如此,可我们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果我们想,这事也不是完全不能。”

    “兴许裴家就是在等这一天呢?”

    薄明妃略显意外地的看着她,“你是说……”

    姜央点头道:“裴宗明不就是因为利用职务被降职的吗?如果文礼跟爸也因为要报仇学裴家那样去做,兴许正中了裴家的下怀呢?”

    薄明妃面容沉寂,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我倒没有想地这么多,我只是在想子铭以后怎么办?小姜,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是被气糊涂了。”

    姜央苦笑,或许是因为旁观者清,她才能看到这些细枝末节。

    不过兴许,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话,你有跟文礼说吗?”

    姜央摇头,“还没来得及。”

    薄明妃点点头。

    她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听肖春林说了他们吵架的事。。

    她握着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委屈你了,不过这件事你也不能怪文礼气性大,他隐忍这么多年,是要发散发散的。”

    “我知道,妈,我不怪他。”

    “你刚才说,不公之于众,也能致裴家于死地,是什么办法?”

    “这只是一点我个人的看法,我是这么想的,反正现在没有证据,不如先将十七年前的案子按下……”

    “裴宗明降职,裴曼桐坐牢,即便那件案子不公之于众,裴家以后也不会再翻出什么浪来,子铭那边也好解释,相反,裴兆国受此一辱肯定不会罢休,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一定可以达成所愿的。”

    姜央想过,按裴家人的性格,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裴曼桐也不会安心坐牢。

    他们只需要等,等到对方按耐不住的时候,再将计就计。

    这样既整垮了裴家,也能保住子铭的面子。

    不过,姜央并不觉得这件事能一直瞒着子铭。

    他们还是要做好接下来要面对子铭的心理准备。

    薄明妃思索了一下姜央的话,觉得不无道理。

    只是跟两个正在气头上的人去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可就算文礼会听,他爸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阮江华刚才在家就已经发了一通脾气,要不是他拦着,只怕这会就要打到裴家门上。

    “让文礼去劝劝爸爸,兴许会好一点。”

    薄明妃苦笑,觉得姜央在异想天开,“如果他会劝,也就不会跟你发那么一通脾气了,这孩子也真是,你都怀孕了还跟你这么动气,也不怕伤着孩子……”

    “我觉得文礼能想得通的。”

    姜央对此,还是很有自信的。

    阮文礼并不是无能狂怒的人。

    虽然他行事高调做事大胆,可这一切一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阮明熙的事算是唯一能让他失控的一件事。

    但姜央相信,阮文礼还是理智的,最终他会自己想明白的。

    “我们也只需等着就好。”

    姜央对婆婆微微一笑。

    **

    车子里气氛沉重,烟味弥漫。

    半个小时前,阮江华在停车场找到儿子,一上车便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内容无非是怪阮文礼为何不将这件事情早点告诉他,以及一些从前的事。

    揭开过去的伤疤,的确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

    阮江华原以为他盖了十几年的伤口早已经愈合,直到今天才知道,伤口并没有愈合。

    只是被他掩藏了起来。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揭开衣服,自己悄悄舔舐伤口。

    “当初在三线你在查的就是这件事?”

    阮江华抽了半根烟,终于开口。

    阮文礼点头,轻轻恩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或许在那会我就能让裴曼桐,我把她……”

    阮江华一想到明熙居然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他几乎想现在就去生撕了她。

    他更加后悔他没早看出这个女人的阴谋,还默许裴家撮合裴曼桐跟文礼复婚。

    “你早就知道子铭不是你的,为什么不说?”

    阮文礼回忆当年,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妈妈因为明熙突然离世生病在床,爸爸几近崩溃。

    而那个时候裴曼桐找到他,说她那晚怀了明熙的孩子。

    阮文礼说不清他当时的感觉。

    或许他想息事宁人,给明熙保留一份尊严,或许是想给他留个后。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因为他无法面对明熙的死,其实有他一半的责任,这个事实。

    阮文礼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裴曼桐的请求。

    事后又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让他忽略了一些细节,这才让她蒙蔽过关,一直瞒到现在,导致大部分的证据已经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