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很快捕捉到他的用词。

    “应该?”

    阮文礼笑了笑,目视着前方的林子。

    陈伯跟小陈跑过去捡他刚才打死的野鸡。

    四处冰天雪地,他手心却是热的,墨镜下眼神不甚分明。

    “老爷子打了一辈子仗,自然希望我跟明熙能子承父业,不过我从小就不服管,性子又野,打架手又黑,他们看出我不适合当兵,早早就让我断了念想,跟着舅舅学做生意,那时候不懂,只知道明熙去我也去,以为会有什么改变。”

    “事实证明,我的确不适合。”

    阮文礼自嘲地笑了笑,用戴着手套的手在她手心比划,十指相扣,复又松开。

    把玩着她的手。

    姜央:“那这么说,你那些生意全是外婆的产业?”

    阮文礼点头:“除了捐出去那些,剩下的这些年来回倒腾,总算都清清白白,没什么烂账。”

    姜央想起自己之前为之乍舌的那两推车文件,居然已经是捐了绝大部分之后剩下的。

    难以想象,薄家以前是何等风光。

    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阮文礼那么多的资产,从来没人查过。

    也明白了公公阮江华操劳一辈子,居然只混了一个跟裴宗明平级。

    守着一个巨型资本家的老婆,的确不容易混得太好。

    姜央以前总听阮文礼说公公是官迷,现在他有点能理解公公的想法了。

    “这就是你跟裴曼桐订婚的理由?”

    姜央看着他的脸,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阮文礼笑了笑,没有否认。

    “当时的情况很糟糕,阮家当时在上京势单力薄,裴家在海城的根基不错,外婆想保住舅舅,把他送去海城,结果舅舅在走之前的那个夜里,自杀了,外婆也是在那个时候搬到山上的。”

    阮文礼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从前的事,可从他眸子里,仍能看出些许伤感。

    姜央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能明白他那时的无奈。

    姜央并没有因为阮文礼带着目的跟裴曼桐订婚而瞧不起他。

    只是代入角色想,如果换是成她,她会怎么做?

    利益当前,能做到坚持本心的,只是凤毛麟角。

    阮文礼是商人,利益至上,不择手段。

    姜央不能要求他放弃利益,在两个人中间做选择。

    不过她还是很想问一问。

    如果她早生几年,同时认识他,他会选择裴曼桐还是她?

    不过唐吉可德说过,永远不要去试探人性,因为结果注定会让你失望。

    姜央决定暂时做个幸福的傻子。

    在阮文礼看向她的时候,姜央适时调整了下脸上的笑容,“还好,你替薄家守住了基业。”

    阮文礼笑笑,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他顿了顿:“进建筑院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央想了想:“还是算了。”

    姜央以前觉得在这里画画图发挥下余热,同时又能挣点钱,是件锦上添花的事。

    但现在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任何事情一旦变得复杂,就会索然无味。

    “我不想因为我打破你们的规矩。”

    阮文礼点点头,决定尊重她的想法。

    姜央:“规划图上的项目没剩下多少了,等合同上的合作完成,我会试着再拓展些别的业务。”

    过了年正式进入八零年,以后机会会有很多。

    姜央并不急于一时。

    阮文礼:“你可以得学着做生意了。”

    “为何?”

    姜央不明白阮文礼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阮文礼以前觉得姜央柔柔弱弱,并不适合做生意,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他觉得或许可以让她试一试。

    “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在你名下,你不用亲自经营,可你起码得看得懂账本,分得清盈亏,知道自己有多少产业。”

    姜央:“这些我会学的。”

    阮文礼点头,握紧她的手:“我会让肖春林帮你,我也会在旁边教你。”

    **

    远处,小陈跟小伯带着野鸡回来。

    两人回到车上,陈伯重新驾着雪橇上路。

    晚上,小陈把野鸡收拾干净。

    陈伯在锅里添上水,打算炖鸡,姜央在旁帮着打下手。

    阮文礼一回来就要钻进房间打电话。

    他原想在这里过个清静年,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机械厂的拆迁同意书下来,工程进度也要随之提上日程。

    吃过晚饭,姜央把柜子里的箱子拿出来,收拾行李。

    阮文礼走过来道:“我来吧。”

    阮文礼收拾好行李,把两人的东西装箱。

    他们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容易。

    装好行李,阮文礼将姜央扶上床,“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姜央以为阮文礼只是出去走走,直到她一觉睡醒,他还没回来。

    姜央披了件衣服从屋里出来。

    小陈坐在门口的火堆旁,看到她出来,笑着道:“您睡醒了?”

    姜央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雪橇不在了,前院也听不见狗叫。

    姜央问:“他跟陈伯出去了?”

    小陈恩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表:“大概很快就会回来,您不用担心。”

    “他去哪了?”

    “可能是去打猎吧。”

    小陈似乎也不知道什么。

    姜央没再问,搬了把椅子坐在火堆前。

    小陈给了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暖手。

    “谢谢。”

    姜央穿着厚毛大衣,坐在火堆前。

    小院里开了电灯,四周是一片黑漆漆的茂密树林。

    小陈虽然云淡风轻坐着,旁边却放着把猎枪,莫名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这片林子是你家先生什么时候买的?好像有些年头了。”

    姜央白天进到林子深处,才知道这不是片小树林每一棵树都有一人抱那么粗。

    而她们上山的那条路上的树,明显是刚种的。

    小陈算了算时间:“去三线不久就盘回来了,是先生经手的第一笔生意,费了好大周折。”

    小陈看看四周:“总也有几百年了吧。”

    姜央道:“盘回来?”

    小陈点头:“这里一直是薄家的产业,之前捐出去了,前些年盖房子,这山上的树都快被砍完了,没什么价值闲置下来,先生就花了点钱给盘了回来,重新种上树苗,这几年才长大些。”

    小陈看一眼姜央,笑着解释:“这山上以前是薄家的祠堂,盘回来只是想留个念想,不过现在都拆没了,就一个光秃秃的山头。”

    姜央咂舌。

    这里离上京少说也得有八百里的距离,薄家这祠堂修得可有点远,赶上皇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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