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宫财大气粗,二宫主乘坐的画舫自然也是又宽敞又精致,不仅如此,这艘画舫底部和船舷处,都用精铁包裹,便是锐利无比的羽箭也无法攻破。

    江无瑕身体还没修养好,便应了怜星的邀请,暂且在这艘画舫住下。

    江无瑕是石观音这个女魔头的徒弟,身负石观音秘宝的钥匙,不知连珠寨从何得知,但现在肯定传遍了整个江湖。

    就算她否认,她并不知道什么财宝,那些急功近利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今日是连珠寨这等流小帮派,明日还不知来的是哪里的大人物,移花宫的名头能吓退想要找她麻烦的大部分人。

    怜星对她很有些好感,若有人不长眼,非要当着移花宫的面寻她的不是,怜星也不好不管一管的。

    她承认,在这方面,她的确利用了怜星。

    可瞧二宫主的样子,也并不是谁都能占他的便宜,她顺势留下来,他还很高兴呢。

    因为没了性命之忧,江无瑕乘着怜星的画舫,倒起了观赏两岸景色的兴致。

    她身子好了些,便不愿在船舱中呆着,哪怕船舱里面布置的再精致舒适,也不如坐在甲板上吹吹风来的舒服。

    她靠着船舷的栏杆处,趴着水面上看,越往南边走,水便越清澈,碧绿碧绿的像是一颗大块的翡翠腰带。

    江面上有微微的暖风,拂过身子时,很是舒适。

    江无瑕不禁眯了眯眼,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打起盹来。

    青衫少年端着茶水出来时,便瞧到少女像是一只在阳光下眯着眼睛露着肚皮睡觉的小猫咪,因为睡得太舒服,眼睛都眯的瞧不见了。

    他被自己脑海中的想象逗得一乐,可惜这是个自己很有主意的小美人,若她真是个小猫咪就好了,他就能将她捉住,整日带在身边爱不释手的抚摸她美丽柔软的皮毛。

    “江姑娘,渴了吧,这是我自己做的果茶你尝尝。”

    江无瑕睁开一只眼,伸了伸懒腰,好让自己清醒些,接过果茶,抿了一口,顿时双眼睁大:“桃子味的,好甜。”

    她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下唇,又嗅了嗅杯子口,似乎是在确认果茶的香味。

    这么一动,就更像一只猫咪了。

    青衫少年高兴坏了:“姑娘喜欢喝就好,今日去岸上只买来了蜜桃,我还担心姑娘不喜欢呢。”

    “不会不会,很好喝啊,你手好巧啊,我还是头一回见着,一个男孩子手这么巧的呢。”

    青衫少年只是微微笑,他并非二宫主怜星的侍奴,而是大宫主邀月的,二宫主虽然性格高傲冷酷,但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时,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可怜星已经如此可怕,比起邀月,却远远不及。

    他要侍候的主人,比怜星要可怕百倍千倍!

    他若是不机灵些,手巧些,早就像那些弟子一样,被邀月随手处理掉,还能活到今日?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青衫少年微微颔首:“小人姓花,名月奴。”

    “月奴?”江无瑕眨巴几下眼睛,忽的咯咯笑出声来:“你们移花宫好有意思呀,你一个男孩子叫月奴,起了个女孩子的名,不过,你长得这么清秀,要是穿上女装扮作女孩应该也挺好看。”

    她笑着的时候,双眼像两轮弯弯的月牙,那一瞬间,好似春日的百花一起绽放了。

    笑的花月奴心里小鹿乱撞,眼睛都不知该放到哪里去。

    然而这是二宫主的画舫,不是什么可以自由表现好感的地方,勉强抑制住内心疯狂的心动,他才敢继续直视着面前这个,微微一笑便让美景也为之失色的小美人。

    他姓花,本名自然不叫月奴。

    他虽出身平民百姓家庭,可他也有个父母给取的名字,寄托着父母的期许和希望的名字。

    只不过,这个名字,早在他入了移花宫便舍弃了。

    他是邀月宫主的侍奴,宫主随意给他取了个月奴,意思不言而喻,叫了这么多年月奴,他也早已习惯。

    但面对江无瑕,他竟有种冲动,将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她,听她叫一声那个名字,便是……

    “你怎又在此处?”

    怜星忙完了事,走出船舱,正看见花月奴站在江无瑕边上,他阴下脸来,面无表情,显然及其不悦。

    花月奴行礼,脸上自若的很,并没有与江无瑕说话时的兴奋和羞涩。

    怜星微微挑眉,没在他这张恭顺的脸上,发现什么爱慕恋情的苗头,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照顾些也说不过去。

    “禀宫主,奴看江姑娘坐在此处许久,都没人给上一杯茶水,奴便自作主张端来了果茶。”

    怜星脸色本已缓和,听他一说顿时蹙眉,看向江无瑕:“你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没人服侍你吗?”

    江无瑕摇摇头:“我倒也不用服侍什么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瞧见了我就像瞧见什么可怕东西似的,也不同我说话,我也不好意思支使……”

    她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说。

    怜星的脸色却变得更加不好了。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江无瑕这张脸,能轻而易举蛊惑一个男子的心,而移花宫都是男弟子,一向清心寡欲。

    他为了让这些弟子不要被美色所迷,便特意将人聚集到一起,警告了一番。

    其中这也夹杂着他的私心,这些弟子们不能也不配看到江无瑕的微笑,跟她愉快的聊天,她只能跟自己温温柔柔的说话,那双比萤石更亮比水晶更剔透的眼眸,只能照映出他的影子。

    没想到,他积威之下,移花宫的弟子们倒是不再凑上前去,却走向另一个极端,干脆避江无瑕如蛇蝎,这倒也罢了,连口吃食茶水都不给。

    这是将他的无瑕当成什么了!

    然而他却不能跟江无瑕说,是我警告了他们,不让他们离你太近,因为怕他们瞧见了你,跟你说了话,就会喜欢上你。

    怜星自然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口。

    他再孤傲,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也不愿自己在喜欢的人眼中是这种形象。

    若是她也能如他喜欢她一样喜欢他,哪怕是装一辈子温和脾气,又有什么不好。

    “这些弟子们,平日被我宠坏了,连客人也不招待,我会好好说说他们。”

    怜星余光瞥向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花月奴,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你做的不错,不过,无瑕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于我,我会将无瑕安置妥当。”

    花月奴低低称了一声是,很有眼色的离开。

    怜星当然也满意于花月奴的识趣。

    然后这份好心情在江无瑕说出下一句话时,便戛然而止。

    “宫主其实不必为了我费什么心思,明日船经过濮阳码头请停一停,我就在那下船。”

    怜星一呆,险些维持不住脸上柔和的假面具。

    “你……你要走,为什么,是因为弟子们招待的不周?我会教训他们的,你别担心,他们以后不会如此怠慢你。”

    江无瑕摇摇头:“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一些了,不太好意思再继续打扰。”

    “怎么会是打扰呢,你救了月奴,本就是移花宫的恩人。而且我与江姑娘一见如故,还有很多话想要同姑娘说。”

    不过救了一个侍奴罢了,虽然月奴是大哥的近身书童,比起一般的弟子地位还要高些。

    但在邀月怜星眼中,月奴若犯了错,要了他的性命,他们也绝不会犹豫。

    现在,江无瑕救了月奴,竟成了他想要将她留下的手段了。

    “其实,我也愿意同宫主多呆些日子。”江无瑕叹了一口气:“我有要事在身,要去金陵,与宫主并不同路。宫主也应知道,那日连珠寨倾巢出动围剿我,是因为江湖谣传,我身上有石观音财宝的线索,还有她的绝世神功,若连珠寨这么个小帮派都得到了消息,那整个江湖怕是都知道这个秘密。”

    怜星不以为意,魔头石观音又如何,他们移花宫,在江湖上难道名声就很好?

    在自以为是的那些所谓白道人士口中,他和大哥,自然也是行事怪异的邪魔外道。

    “石观音的确是家师,那日香帅等人与师父一战,师父就此下落不明,师父的那些财富,都随着爆炸消失在了沙漠里。”

    江无瑕抬头看向怜星:“将月奴公子卷入我与连珠寨的恩怨之中,也是意外,宫主救了我,这几日容我养伤,我已经很是感激,但我不能再毫无廉耻呆下去,给宫主添麻烦。”

    怜星心里头怜爱极了,对她如此天真的话语。

    真是笑话,她便是一辈子呆在移花宫又如何,只要在他身边,他会护不住她?只要她愿意,永远不离开,他就算保护她一辈子又如何。

    他忽的伸出手,拉住了江无瑕的:“不要走,留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江无瑕没想到他会直接碰了她,虽然只是拉手,但他们刚相识没有几天,这样的触碰实在不太妥当,越了线。

    她目光下意识看去,看到他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不自然的扭曲着。

    这位名震天下的移花宫二宫主怜星,左手竟然是残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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