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不愧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宅邸居然在半山腰处,峭壁悬崖直上直下,正中高耸的大门,便是宋氏正厅。

    她稀里糊涂的,还沉浸在宋缺杀敌的勇武之中,也不知怎的就答应了去他家去,直到被他带到宋氏宅邸,这才反应过来。

    好在宋缺也不知是察觉到了她的别扭还是怎的,只叫宋真陪着她,见了一些女眷,她是身为朋友来做客的,又不是给人家做媳妇,上赶着叫人家长辈挑剔她来的。

    宋缺还无疑问是个美男子,她以为只有美人儿才能生的出美人儿,可他的娘亲宋夫人,却并非是如她想象,是个美人儿。

    她相貌很平凡,与儿子宋缺相比,甚至有些丑。

    宋夫人脾气倒是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只是江无瑕却总觉得她有些恹恹的,就好像被关在豪门大宅里,失去了本来的生气。

    而从她额上的刺青图腾中,可以猜到,这位夫人原本应是百夷人,岭南本就夷汉混居,百夷人在此处早已形成气候,宋家要站稳脚跟,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见长辈,蒙着面纱,到底无礼,摘下面纱时,宋夫人倒是看了她好几眼,面带犹豫,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模样。

    然而只是问了好,宋夫人便沉默不说话了,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江无瑕刚想说些什么,宋夫人竟然世界离开去了内室,将她和宋真晾在当场。

    “宋夫人,是身体不大好吗?”

    “江姐姐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夫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似有不足之症,不瞒你说,其实我粗通医术,倒是可以给夫人把把脉,瞧一瞧。”

    宋真摇摇头:“嗨,大伯母那是老毛病了,是心病,没得治的,江姐姐不必管她,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江无瑕却感觉有些怪,回头望了望宋夫人住处门口,飘着的素白纱帘,陷入沉思。

    宋夫人,实在不像个世家大族的主母,身为家主夫人,又是宋真的亲伯母,可这孩子在说着宋夫人的时候,却毫无尊敬,也并不关心。

    “宋夫人她,可是什么心病,心病久不治愈,长期郁结于心,可是为影响寿数。”

    宋真嘟嘴,看了看周围,来往侍女和族中子弟虽然都在偷偷看江无瑕,却到底碍于家规,没有随意前来围观。

    她把江无瑕拉到一个小亭子里,见四处无人,这才开口:“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堂哥说是我说的,江姐姐,我可是看你是我未来的嫂子,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索性便告诉你。”

    “……”

    若是成为她嫂子才能知道的事,江无瑕忽然改变了主意,就不想知道了,刚要拒绝,宋真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江姐姐,我们宋家男儿都要习祖传刀法,这你是知道的,现在家里最厉害的就是我堂哥啦。追求武道极限,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呢,我们家便有个规矩,历任家主,都要聘丑女为妻。”

    “……”

    这就是在飞鹤楼,宋缺告诫岳山的原因?

    “因为娶漂亮姑娘,会耽于闺房之乐,会影响道心。不过呢,这个规矩也不是必须要遵守的,只不过我们家大多数男人,都会这样啦。江姐姐不用担心,你可是第一个被堂哥带回来的女孩子,堂哥对你肯定是真心的。”

    “我是听我阿娘说的,伯父在中原江湖曾有一位红颜知己,当时两人恋的很是情深,那姑娘生的貌美非常,只不过那位姑娘身在乐籍也没有武功,虽然是位才艺出众的大家,可我们家在岭南好歹也有身份低微,大伯又是家主,怎么能迎娶乐籍女伎。”

    “我大伯思来想去,做出的决定便是斩断情丝,与那姑娘分开,然后便娶了身为百越族长之女的大伯母。我们家男子又没有纳妾的传统,娶丑女也是为了斩情根,一心将精力用于追求武道之上。大伯父心里有别的女人,又因为沉溺刀术,难免冷落妻子,自有了两位堂哥之后,夫妻俩一一年见一次面都是多的。”

    宋真啧啧感叹:“你说,女人遇上这种丈夫,哪有心里不难受的呢。不过大伯母也是有些作,这么多年,她心里头难过,大家都让着她,可是一给她寻大夫,她便将人打出去,性子古怪的很,江姐姐,要不是因为你是堂哥带来的人,她保准没有好脸色。”

    江无瑕满脸奇异,无奈又有些痛心,揉了揉额头:“不喜欢人家,还娶人家,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一生吗?”

    宋真一下子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江姐姐不错,我跟你看法是一样的,先祖为何定了这么一条规矩,我实在不懂,不耽于美色,便能将全部精力放在追求武道上?那宋家全族干脆去深山老林里隐居好了,岭南也不要管,天下也不要争,个个都能全心全意去追求武道,嘿嘿。”

    “反正,大伯母是个可怜人啦,只是她是夷女性格也古怪,跟谁都处不到一起,至少我阿娘跟大伯母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宋真!”

    宋真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的跳起来,待看见来人是谁,吓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宋缺正站在不远处,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堂……堂哥。”

    宋真吓得快要哭了,瑟瑟发抖的厉害。

    江无瑕叹了一口气,挡在她身前,只能认下这口锅:“对不住,是我察觉到夫人好似有心病,所以才问的真儿,你若要责罚便罚我吧。”

    宋缺面色不愉,扫了一眼低着头的宋真。

    “背地议论长辈,平日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下去领罚,关三日禁闭。”

    “堂……堂兄,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宋真都吓得哭出声,头也不回的跑走。

    这也就是因为她是姑娘家,若是亲弟弟堂弟什么的,早就得去戒堂被打上十几板子。

    宋真跑掉,江无瑕与宋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他应当情绪不是很好,脸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嘴唇却微微抿着,嘴角朝下。

    江无瑕的确觉得不妥,也很有些愧疚,这种事本是人家家族秘辛,却被她这么个外人知道了。

    都怪她,没来得及拦住宋真。

    “对不住,我……我会忘了的,就当没听到过。”她急忙先表明了态度。

    宋缺不喜欢别人背地谈论他的母亲,他并非因爱结合而出生的孩子,可从小父亲对他和弟弟,也非常疼爱,悉心教导。

    反而是母亲,为了追求所谓丈夫的爱,而郁郁寡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关爱都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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