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运输兵劳累了好几日,骨头宛如散了架又重组,做不完的活儿就跟没个尽头的河一般。

    但这一日,龙青青终于在午饭桌上看到了好些日子没见的景析。

    他样貌不变,只是眉目之间全是疲倦,一身白袍沾染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倒像是刚赶了远路才回来。

    她放下筷子,忍不住微微啧了一声。

    “你这是,出去干活为什么要一身白啊?不怕脏?”

    正在给景析脱外衫的丁香动作一顿,低头憋笑,景析也被龙青青这话弄得一时无语。

    这不是重点,好吧!

    “你应该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不是问我的衣裳。”

    龙青青微微耸鼻,可得了吧,她这一天跑的几万步都够掉三四斤肥肉的了,周身都疼,还有空管你去哪!

    “问什么呢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那我穿什么也是我的自由,你多话什么。”

    龙青青一噎,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对话方式是毫无意义的,她狠狠捅了两下碗里的土豆,不开口了。

    “你吃的是什么?”

    景析这才发现饭桌上的饭菜,简单来说,榨菜配稀饭的水准都没达到,几个窝窝头,几个灰扑扑的土豆,最多就是水里煮了煮。

    眉头一皱,看向丁香。

    “公子,这,是青姑娘自己要求的。”

    丁香想起景析让她好好照顾龙青青的交代,两相对比,她只能低头怯懦。

    “你那些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这粗粮多吃点对肠胃好,强身健体。”

    见龙青青笑嘻嘻的拿着筷子插上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土豆,沾了点桌上红通通的辣椒面,吃得津津有味,景析无奈松口气,让丁香下去,自己也坐在龙青青对面,依样画葫芦来了一口。

    不得不说,粉嫩的土豆配上辛辣的辣椒面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果真,你就适合吃这样的。”

    龙青青嘴里的土豆突然就不香了,实在忍不住白了景析一眼。

    “土豆的做法数十种,不一定就比南王殿下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差。”

    对龙青青知道自己身份一事景析毫不意外,闻言,声音低沉:

    “谁告诉你,我餐桌上就没有土豆了?”

    这话一出,龙青青心中猛地一跳,好似景析在暗示什么又好似她自己在胡乱思想。

    “那什么,叶县这么多人每日吃食颇费,还能坚持吗?还有柴胡,差不多能收了,你看呢?”

    “此事不必担心,之前月蕉送你来便急着回去就是为了筹办此事,另外,你这几日若是有要交代的事可以书信于丁香,她会飞鸽传书回去。”

    “真的?”

    龙青青放下筷子,激动起来,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家中一切是否安好,尤其是秦娇,分离之时那满目担忧直叫她不舍,如今能通信实在太好了,回头她就写它个五六张,也不知道信鸽能不能带的动。

    正当她天马行空,景析却忧愁,他望向东方,今日是个阴天,天色抑郁,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强行将这感觉压下,转头同龙青青聊天。

    “你刚才提及粮草一事,根据户部的制定,每十日会送来一批,就堆在城外,到时派人搬回来就是,城中百姓数十万,干系重大,朝庭不会出差池的。”

    “如此最好,不过,我总听说书的讲话本,这种救灾粮发下来的一路会不会让那些官府的层层剥削,最后到手就剩零头的?”

    瞧龙青青明亮大眼睛眨啊眨,景析捏紧拳头,吐出几个字。

    “闭上你的乌鸦嘴。”

    “哎呀,你不是请我来做吉祥物的嘛?”

    “闭嘴。”

    就在二人斗嘴的时候,远在东方的天都城里,富丽堂皇的宫殿灯火通明,女子端坐一侧,抚琴唱曲,一副醉生梦死的逍遥景色。

    烛火摇晃,杯光残影。

    两两三三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起饮酒取乐。

    于正中的正是景盛王朝如今的太子殿下,景晁。

    此时屋中众人都是他的心腹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制定计划。

    “殿下,南王身侧能人异士众多,恐怕叶县之难得以解决是早晚之事,我们要以备后手才是,免得南王于百姓中威望过高,威胁到您。”

    景晁抬眸,举杯的手突然捏紧,威胁?就凭他能威胁到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心里虽然冷笑,但面上还是温和的询问提起话头的顾顺有何高招。

    顾顺闻言,狂喜,誓要以此博得景晁欣赏。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叶县之难除了疾病还有粮食,咱们只要控制住了运往叶县的粮食,就等于是捏住了南王的咽喉。”

    原本只是敷衍的景晁听了这话之后,眼睛一亮,顿觉有点意思,示意顾顺继续。

    “因为此前柴胡一事,水路不通,圣上拨给叶县的救灾粮是由天都国库出发,途经大大小小数十个县城,而受年初雪灾影响,越靠近叶县,灾民就越多,咱们只需要暗中派人组织引导,便可让那些疯狂的灾民们将粮食尽数掳走。如此一来,粮食丢失,又是难民所为,与我等毫无干系。”

    顾顺言辞之间越发得意。

    “一时之间,灾民横行,通往叶县之路难以通行,长此以往,叶县病重无解,南王殿下又无水无粮,必定困死在叶县。”

    说罢,他讨好的看向华服男人景晁,却见景晁摇头拒绝,还叹息一声。

    “本殿虽然对南王有诸多不满,却不愿意看百姓受苦受难,如此之话,别再提了。”

    顾顺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尴尬的点头应是,心中却是大骂!

    “狼子野心早就路人皆知,装什么大尾巴狼,真不想听干嘛那么感兴趣的样子!”

    此时,围坐在宴席上的数人纷纷举杯,夸赞景晁心怀天下,一定要敬一杯!

    顾顺急忙抬杯,强颜欢笑。

    景晁饮下杯中酒,低垂的眉眼里满满的阴鸷。

    计划是个好计划,却还不够很辣,他要让景析毫无退路,彻底封闭在西南无路可逃。

    宴席散,他提笔书信,交给身侧的内侍。

    “交给尤丰,让他尽快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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