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从当事人家里回来，进屋就把烟杆啪一声砸在桌上：“老子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老人不愿意养，东西倒是好意思要这么多！”
郑婆子倒了杯浓茶给陈老汉，见惯不惯地说：“有些人就是没皮没脸，你生啥气啊？”
陈老汉几大口把茶喝了，还没有压制住内心的火气，“还有那两老也是糊涂的，想把好东西都给小儿子，偏偏自个儿要挨着大儿子住？咋，人家欠你的啊？”
“那你们去分家分成了没？”郑婆子问。
“当然没有！全都在扯皮，也不知道要扯多久！”
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出门，说了一天话都没得到主人家一杯水喝，关键浪费这么多时间，一点没解决。陈老汉心里的火是从一早就积压着的。
郑婆子叹叹气，起身做饭之前忽然说：“老头子，这事儿太烦人了，你年纪也大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要不你干脆不当这个大队长了？”
陈老汉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早之前就给郑婆子说过等年纪大了就不当大队长操这些心了，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位置让出去。
闻言，陈老汉没有立马说话。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陈老汉才推推背对他躺着的郑婆子。
“哎，老婆子，你白天说的话我觉得有道理，再被气气，恐怕减少我的寿命。这可不行呢，以后我还要看着滚滚他们长大，要是被提前气死，那不是亏了吗……”
一开始，郑婆子没搭理他。
等陈老汉一个人碎碎叨叨念了十几分钟，郑婆子才翻个身平躺，淡定开口：“说真的，你也老了，也该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了。”
陈老汉如今已经五十大几的人了，经历过早年间的艰苦生活，看起来还是不能避免地带上了老态。
再有个三四年他就该满六十岁了，说真的，相比起外面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鸡毛蒜皮，他也很想在家带带孙子，轻松快乐地开启养老生活。
之所以前几年没退，就是因为想给陈大哥和陈绍池两家减轻负担，趁他还能干，多给他和郑婆子存点养老钱，以后孩子们就轻松些。
知道陈老汉想什么，郑婆子用轻松的语气说：“咱们养老的钱也够了，而且在家也不是吃白饭，帮忙看孩子做饭啥的不也是事吗？咱们把这些小事做好了，孩子们工作也顺心啊。”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可能很多时候都存在差别。陈老汉就是因为害怕自己在家创造不了价值，所以一直不敢松懈。
但是郑婆子说得对，陈老汉听进去了。
“唉，那开年我再提这件事吧，再坚持一会儿。”
决定不当大队长的这个夜晚，陈老汉从头到尾把他在福安村的事迹想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对不起村里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地方，他才暗自松口气。
就这样吧，社会在发展，年轻人才是今后的主力，他们这些老家伙是时候退后，把空间交给年轻人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陈老汉第二天去解决分家事宜的时候脾气都好了很多。
大年三十，小家伙们一早就穿上了新衣服，个个都很神气。
冲到老屋，还没见人，就叽叽喳喳喊着爷爷奶奶。
陈老汉被郑婆子支使去剥蒜，一大早吃了早餐就开始了，现在他的指甲已经隐隐作痛。
不过一听到小家伙们活力满满的声音，陈老汉瞬间感觉也没那么难了。
扑扑蹲在陈老汉面前，二话不说拿起一颗蒜就剥。
陈老汉满眼笑意地说：“爷爷剥就好了，一会儿辣你眼睛。”
“不会的，”扑扑认认真真研究手里的蒜，“我和爷爷一起剥，这样快些。”
懒懒和滚滚也围过来，什么都不懂就要拿起来剥。他们的指甲刚被秦蕙修理过，剥起来十分费力，没多会儿就自己放弃了。
扑扑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一直咬牙坚持，任陈老汉怎么劝都不肯放弃。
最后陈绍池和陈大哥看不下去，过来一起帮忙，才把扑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洗好手，三个小家伙闹在一起玩。
之前陈绍池给他们做了一个小陀螺，附带一根用来抽陀螺的小鞭子。
现在他们正在决定谁先玩。
懒懒和滚滚都愿意把第一个玩的位置让给扑扑，俩人抢的是第二。
滚滚说：“我先吧。”
懒懒说：“为什么不能我先呢？”
滚滚撒娇：“我是弟弟，我先嘛……”
懒懒面无表情：“你都不叫我哥哥，你是谁的弟弟啊？我不知道呢。”
滚滚从来不叫懒懒哥哥，小兄弟俩相差的时间也不多，他可能觉得叫哥哥的话自己吃亏了。秦蕙和陈绍池多次纠正也没用，滚滚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长期以往懒懒也不在乎了。
所以现在滚滚妄图用弟弟的身份争取优先权利也是不可能了。
正当局势变得僵硬的时候，扑扑说：“你们剪刀石头布吧，谁赢了谁第二个，输的就最后一个。”
这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率的办法了，要是再争执下去的话，玩耍的时间都过了大半。
滚滚和懒懒都把自己的手藏在后面，等扑扑说了三二一之后再一起亮出来。
“好了，懒懒出的剪刀，滚滚是布，懒懒赢啦！滚滚你要愿赌服输哦。”公正严明的扑扑裁判最后下了结论。
滚滚撅着嘴巴，还是点了头。
走到院子中间，这里最为宽敞，很适合玩陀螺。
扑扑先来。他已经是一个有经验的玩家了，小鞭子在手里唰唰抽着陀螺，小陀螺飞快转着圈。
懒懒和滚滚蹲在一边，全神贯注盯着扑扑的手学技术，小手还要腾出来给扑扑鼓掌。
扑扑玩够了，就把鞭子交给懒懒，三个小兄弟按照顺序不争不抢。
陈老汉从屋里走出来，笑得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这几个小家伙真好玩儿，自己都能解决问题了。”
还是带孙子有意思，天天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他早就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