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突然发出一声痛呼，眼里瞬间弥漫上雾气。
校医抬头看她，脸上带着微不可察地关心，“弄疼你了吗？我……”
话未说完，方婉就匆忙摇头，帮他找好了借口，“没关系，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我自己来就好。”
校医沉默地看着她，眼里似乎带着阴鸷，被注视着的人突然就觉得后背发凉。
方婉当然也是，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的错觉，便掩耳盗铃似的低下头，没再去看。
这时，校医突然微笑起来，轻柔地说道，“没关系，只是我可能掌握不好力度，你忍一忍。”
随后，方婉就闭上嘴，放在身旁两侧的手紧紧握起，咬住下唇，将本就不红润的唇色弄得惨白。
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信心，头发也半扎了起来，那张脸不算漂亮，但也算清秀。
忍痛咬唇，也不愿出声让对方愧疚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升起一股施.虐的欲望。
校医的手肉眼可见的加重，那伤口看上去更凄惨了些，但他却还是用纱布包了起来。
而方婉，也沉默地看着那伤口被掩盖，好不容易多了一点亮光的眼睛重新黯淡了下来。
林清郁看着，突然小声地开口，就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样，“你觉得她在想什么。”
唐宴清没听清，转头看他，看见他眼里带着些许迷茫与不解，“什么？”
“她在想什么？”林清郁对上唐宴清的眼睛，或许是看了那些过往，对方眼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她明明知道那个校医是个心理变态的伪君子，也知道对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奇怪的恶趣味，为什么还情愿自欺欺人下去？”
唐宴清愣了一下，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对方的眼睛里带着纯粹的疑惑，他对方婉清的遭遇感到同情，却又并不全是这种感情。
就好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同情对方却永远也不会共情。
唐宴清思索了几秒，才慢慢地回答道，“一个人若长久地身处于黑暗之中，孑孓独行，凭空出现一束光，哪怕她知道这束光虚假黯淡，也会拼了命去抓住它。”
“在她的眼里，那是支撑自己的救赎，如果那唯一的一束光消失了，她就比之前还要崩溃。”
林清郁听完后，又看了看回忆里忍着痛装傻的方婉，语气带着些许嘲讽，“明知前方是深渊也闭着眼睛往下跳吗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善意，当一个睁眼瞎？”
“校医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方婉清之前承受的痛苦太多了。她不蠢，只是不想面对事实，不想看清曾经得以喘息的避风港实则是个无尽深渊的恶魔。”
唐宴清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又看向前方，剧情有了变化。
校医觉得腻了之后，就亲自将自己的意图直接了当地呈现在方婉面前。
即便对方不愿，也逼着她接受。
最后，方婉站上了天台，看着楼下那些有说有笑的那些人，一跃而下，死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些看到的人先是尖叫，然后围着那个尸体，中间空出一大片，窸窸窣窣地讨论着。
要么急着推卸自己可没有做什么，要么就说她的承受能力怎么那么差，开个玩笑就要死要活的。
看着那些人没有一点愧疚的模样，林清郁突然感觉到有一些悲哀。
当施.暴者没有愧疚，当看客成为无形中的助推，在这一场所谓“玩笑”的闹剧里，就没有旁观者。
明明是一个如此青春洋溢的年纪，为什么这些人会是这样子的呢？
“我只是不爱说话，不爱交流罢了，这样也做错了吗？”
幽幽的声音从两人身旁传来，林清郁和唐宴清一同转头，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一边。
这人的模样，是方婉。从一开始，她就跟在两人身边，像是自虐一样看完了自己的过往。
林清郁：“……”
唐宴清：“……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施.暴者。”
林清郁没有立马说话，单纯是被突然出现的方婉弄得有些愣住了。
唐宴清虽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觉得要是不回答，怕对方恼怒，还是及时回应了一句。
随后，才算真正回神，神色认真了一些。
方婉看向唐宴清，沉默了几秒，“你说的那些，没有错。”
不等唐宴清回答，她就接着开口，“我以为终于有一束光照进了我的世界，即便他没那么好，即便那些都是我自己用想象去美化的，我也不愿意放手。”
“要是，那真的是一束光，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从方婉嘴里吐出来，像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后悔吗？”林清郁问道。
“后悔？呵，”方婉苍白着脸，惨然一笑，“没有用的，没用的....”
“不是都习惯了吗。”林清郁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平静地像是在自述一般。“习惯了躲在黑暗里。”
“怎么可能习惯！”方婉面色痛苦，显得有些癫狂，“没人能习惯！没有人！谁能习惯被抛弃谁能习惯被指指点点谁能习惯被像垃圾一样对待！”
她看着面前两个光鲜亮丽的人，大笑起来，“你们...哈哈哈哈哈...你们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折磨，你们懂什么！恶心！好恶心！”
“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却从没想到自己其实早就手染鲜血。”
唐宴清看着面前神色癫狂的人，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惋惜，“如果不曾短暂拥有过那段正常的活在太阳下的时光，也许她确实能继续忍受下去，直到靠自己脱离这个困境，逃离她的家庭。”
林清郁看着方婉的眼神深邃，声音像是恶魔，一点点地试图勾出她心中的黑暗。
“方婉，你畏缩在四楼，任由校医肆意操纵着其他人的生死，让你的悲剧不断在别人身上重演，对一切都视若无睹。”
“看似是在折磨那些人，实际上是对你的再一次伤害，和嚣张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