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林安成才记起自己早饭还没吃。

    在路边随手买了两块炊饼。

    刚准备付钱,却见那卖炊饼的汉子连连摆手,道:

    “不敢,不敢收林青天的钱!”

    林安成愣了愣,却见旁边的人也都围了上来,口中还喊道:

    “是青天大老爷!是赶走天狗的青天大老爷!”

    林安成受了一惊,但渐渐又镇定下来,笑着向着四周连连拱手。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盲目崇拜的感觉确实很不错,林安成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略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是‘舌退天狗’的林青天吗?”

    舌啥?

    林安成脸上的笑容一僵,却见一个头戴方巾,满脸麻子的年轻人兴冲冲地挤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意:

    “林青天林大人,学生范建,在县学苦读十七载,今年参加将参加县试,还请大人多多……唉?大人?大人……”

    林安成掉头就跑,在巷子里七拐八拐之后,终于甩掉了尾巴。

    “哼,县学范建是吧,本官记住你了!”

    林安成理了理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

    “舌,舌,舌退天狗,舌退天狗林青天,哈哈哈!”林安阳笑得满脸通红。

    “很好笑吗?”林安成瞪了弟弟一眼,强辩道,“没听过‘舌战群儒’诸葛孔明,‘舌灿莲花’佛图澄吗?可见‘舌’字辈的都是高人!”

    “诸,诸葛孔明是,是谁?佛图澄又是谁?”林安阳一脸问号。

    林安成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只得强撑着骂道:

    “这都不知道,真没见识!”

    林安阳见哥哥恼羞成怒,又在一边哈哈笑了起来。

    “不准笑!”

    “好。”林安阳捂住嘴,“库库库……”

    林安成决定不跟这个愚蠢的弟弟一般见识,闷头向前走。

    约莫一刻钟后,兄弟两人来到郭北县衙门口。

    县衙占地很大,建筑风格也颇有气势,但就是有些陈旧。

    大门上的红漆都已经剥落了不少,门槛上也裂开了几道肉眼可见的细缝。

    “林大人,您没事啦!昨日您突然晕厥,实在是让卑职担心不已啊!”

    还没进门,就见一位黑不溜秋的中年男子从县衙内一路小跑出来。

    师爷杨维。

    林安成立刻认出此人,便笑道:“昨日身体略有不适,有劳杨师爷担心了。”

    “哪里哪里,昨日刑场若不是大人大显神威,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大人现如今身系郭北县之安危,幸好无甚大碍,否则啊,这县衙怕是要群龙无首喽!”

    林安成一边迈步走进县衙,一边随口问道:

    “杨师爷,县衙如今很缺钱么?这大门都这般模样了,怎么还不修一修?”

    杨维落后林安成半个身子,谄笑着道:

    “大人,县衙财政虽不算宽裕,但也并不缺这点儿银子,不过,有道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为官者三年一任,任满便会调离,谁又愿意费这心思来修衙呀。况且,衙门陈旧一些其实也好,还能为主官赢得一个清廉的名声。”

    林安成回头深深看了杨维一眼。

    对方这话虽然不错,却明显有些交浅言深了。

    自己跟他可没这么熟啊。

    不过,林安成却能明白对方的用意。

    要知道,师爷是吏,而不是官,不入品级。简单点说就是没有编制,不是正式的国家公务员,而更像是县令聘请的私人顾问。

    如今赵县令一死,杨师爷也就成了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辞退。

    这老小子明显是想换个靠山了。

    县令不在,县丞便是县衙主官。

    所以,在新任县令到来之前,林安成便是郭北县官场上最大的靠山。

    杨师爷这才对林安成这般殷勤,一上来就说那些“交心之言”,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姿态。

    对于杨维的投靠,林安成并没有反感。

    原主毕竟刚出仕不久,对大周官场还不了解,正需要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吏帮忙。

    “杨师爷说得有理,县衙的银子确实应该花在刀刃上,而不是用来装点门面。”

    得了林安成的肯定,杨维的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大人英明!大人英明!不知您今日有何安排?”

    “本官准备重查聂小倩案。”

    听到这话,杨维的笑容顿时一僵:

    “大人,这,这聂小倩已然认罪伏诛,为何……”

    “昨日行刑之时天降异象,本官担心此案尚有冤屈,所以想要重新查验一番。”

    面对这样的借口,杨维还真不好拒绝。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真的相信天人感应之说。

    杨维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劝道:

    “大人,恕卑职直言,即便此案真有什么冤屈,但聂小倩已经认罪,何必再重查呢。若是真查出些什么,成了错案……恐怕会对您的仕途不利呀。”

    听了这话,林安成还没说什么,后面的林安阳就轻哼一声,正气凛然道:

    “杨,杨师爷,此,此言差矣!为官者当,当秉公执法,正刑明典,怎么能因为担心自己的乌纱帽,而冤枉,冤枉清白!”

    杨维瞥了林二郎一眼,似乎还想再劝,却见林安成已经大手一摆,问道:

    “赵县令的遗体何在?”

    见林安成铁了心要重新查案,杨维也只能答道:

    “回大人,赵县令的遗体还在县衙殓房。”

    林安成有些惊讶,问道:

    “还在殓房?赵家人没来将遗体领回去?”

    “大人有所不知,赵家如今的情况也是一团糟,赵夫人听闻噩耗后便急怒攻心,一病不起,现在家里也没个能主事的人,所以还没来领遗体。”

    林安成点了点头,随即道:“去殓房。你把当日给赵大人验尸的仵作也叫来。”

    “是。”

    杨维领命离开后,林安成便带着弟弟穿过县衙大堂,往后院停尸房走去。

    “兄,兄长。”

    “何事?”

    “兄,兄长为,为何不直接查看尸格?”

    所谓尸格,就是仵作验尸后写的记录。

    “尸格我早就看过,但要想查清此案,还是要亲自看一眼尸体。”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