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兄长怎么还没有赶上来?”

    林安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林大人应该就在后面不远,我们还是尽快出城吧,不然被白匪抓住就不妙了。”

    林安阳盯着身后的沉沉夜幕看了半晌,终于一咬牙道:

    “你,你们先走,我回去找兄,兄长!”

    “二少爷,还是我去找大少爷吧。”护院龚义连忙道。

    “不!”林安阳却将铜锣交到龚义手中,道,“你带,带着大家出城,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二郎,女婢陪您一起回去!”婢女墨竹突然出声道。

    另一个婢女丁香也立刻道:“我也要回去找大郎!”

    “都住,住嘴!”林安阳罕见地发了脾气,“你,你们全都出城!立,立刻就走!”

    众人无奈,只得继续前行。

    林安阳则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倒是见到了不少循声而来的百姓,却并没有碰到自己哥哥。

    这让林安阳心中愈发焦急,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等他回到林府,终于在后院见到了倒在地上的林安成。

    “兄,兄长!兄长!你怎么了?”

    林安阳慌忙上前,想要将哥哥扶起。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府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一个粗犷的声音:

    “大哥,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大户人家,而且还没有灯火,估计都跑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嗯,那就去看看,记得要拿方便携带的小件!尤其是草药、钱粮。”

    “知道了,大哥!”

    林安阳听到这里,立刻意识到对方可能是白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

    但看着眼前生死不知的哥哥,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拖着哥哥的身体,艰难地往后院的花丛里挪动。

    可惜,林安阳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折腾了半晌也才挪了几步,却累得满头大汗。

    “咦,这儿还有两个人!”一个白匪发现了后院中的林安阳,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不一会儿,胡易就带着几个手下赶了过来。

    “嘿,看着衣服,居然是个官老爷啊!”

    “你,你们别过来!”林安阳颤抖着将哥哥护在身后,色厉内荏地叫道,“谋害朝,朝廷命官,可是死,死罪!”

    这番话顿时惹得白匪们一阵哄堂大笑。

    胡易提着刀,缓缓逼近:“你这书呆子,莫非读书读傻了?我们这些干着造反勾当的,难道还怕多杀一个狗官?”

    林安阳脸色惨败,却还是挡在林安成身前,强撑着道:“我兄,兄长廉,廉洁公正,爱,爱民如子,可不是狗官!”

    “书呆子,你先把话说顺溜了吧!”

    “还有,书呆子,你怎么抖成这样?”

    “哎呀,我怎么好像闻到了尿骚味儿!”

    “哈哈哈!这书呆子不会吓得尿裤子了吧!”

    胡易嘴角含笑,来到林安阳跟前,忽然戏谑道:

    “书呆子,你要是现在跪下跟我磕个头,我就饶了你一条狗命。”

    噗通!

    林安阳果断跪地磕头。

    一众白匪顿时笑得更畅快了。

    “好,果然是个读圣贤书的,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滚吧!”胡易随即绕开林安阳,就奔着林安成而去。

    “等,等等!”林安阳见状却突然嚷道,“你,你不是说放过我们吗!”

    胡易嗤笑道:

    “我说的是饶了你,但这个狗官的头,我可是要割下来的!”

    “不行!”林安阳手脚并用爬到林安成身前,梗着脖子道,“要杀兄,兄长,先杀,杀我!”

    胡易眉头一挑,惊讶道:“没想到你这书呆子胆子这么小,却是有些血性。好,老子就成全你们!”

    说着,便挥刀砍了下去!

    哧!

    林安阳惨叫一声,却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不疼?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一把长剑将那白匪头目刺了对穿,露出殷红滴血的剑尖。

    “林大人莫慌,聂之浩在此!”

    原来是聂之浩赶到,见情况紧急便将手中长剑甩出,刺死了胡易。

    “聂,聂三爷!!!”林安阳哭嚎道,仿佛见到了亲生爹娘。

    而院中白匪们见自家大哥被杀,又见聂之浩身后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汉子,顿时吓得四下而逃。

    聂之浩让手下人去追杀逃窜的白匪,自己快步来到林安阳跟前:

    “林二公子可还好?”

    “我,我没事。多谢聂三爷相救!”

    “公子客气了。聂家上下一百多口,全都亏了林大人才免于死罪,聂某当时便立誓要为林大人鞍前马后,护其周全。对了,林大人还好吧?”

    “我,我不知道……刚进来就见兄,兄长昏倒在地。”

    聂之浩连忙上前想要扶起林安成,但当他碰到林安成身体时,却忽然脸色一变。

    林安阳也想过去,只是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连根指头都动不了,只能急声问道:

    “聂,聂三爷,我兄,兄长怎么样了?”

    聂之浩伸手在林安成鼻子下方探了探,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林大人怕是……已遭不测!”

    “什么?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林安阳尖叫一声,随即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只是当他摸到林安成毫无动静的鼻息时,整个人顿时僵成了个木偶。

    ——————————

    北郊荒寺。

    端坐在莲台上的觉明盯着从县城方向飞来的那道流光,忽然眉头一皱。

    慧空察觉到异样,问道:

    “怎么了?”

    “怎么摄来两道阴魂?”

    “两道?”

    “嗯,另一道,似乎是你弟弟的……”

    慧空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却听觉明猛然惊呼道:

    “不对!你弟弟怎么是纯阳命格!你为何没有提前跟我说!”

    “怎么可能?”慧空当即否认,“承宥的八字我记得清清楚楚,甲寅,丙申,丁卯,庚子。这哪里是纯……”

    慧空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随着流光的快速靠近,他也看清了那两道阴魂。

    分明就是自己弟弟与那聂小倩紧紧相拥。

    而且,自己弟弟的魂魄,赫然正是纯阳之象!

    与那聂小倩的纯阴之魂纠缠在一起,阴阳交融,龙凤相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慧空连连摇头,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难道我记错了……”

    “阴阳交融,混为一体,这阵眼没法用了!该死!你要坏我大事!”

    就连一直胸有成竹的觉明也终于失态变色。

    只见他猛然从莲台上站起,双手迅速结印。

    “哞——”

    刹那间,地动山摇,乾坤震荡。

    荒寺周遭的黑暗翻滚激荡,无数个阴魂飞窜而出,在空中结成一个巨大的屏障。

    将林安成与聂小倩隔绝在外。

    但就在这时,僧舍中的济本突然转过身来。

    这和尚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宽大的袈裟穿在身上更显得空空荡荡,苍老的脸上满是道道沟壑般的皱纹,浑浊无神的双眼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就此咽气。

    济本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无误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阿弥陀佛。

    “天道昭昭,惟阴惟阳。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觉明,慧空,你们为何还执迷不悟。”

    最后一个“悟”字出口,就见济本那张枯树皮般的额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一只青色的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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