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寺外。

    怀抱着聂小倩在空中游荡的林安成还没从刚才的恐怖战斗中回过神来,就感到一阵吸力从下方传来。

    两人晃晃悠悠地飘进僧舍,落在济本面前。

    想到眼前这位恐怖的和尚就是自己怀中人的二叔,林安成连忙松开了聂小倩,在蒲团上摆出正襟危坐的姿势。

    只是心中不免怀念起刚才那软玉温香的触感……

    但一接触到济本温和的目光,林安成心中的旖旎心思就立刻烟消云散。

    他轻咳一声,称赞道:“大师好手段!一击便杀了那个居心叵测,搅乱郭北县的妖僧!”

    “阿弥陀佛。”济本却向林安成施了一礼,“其实贫僧能赢这一战,还要多亏了施主相助。”

    “我?”林安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就打了一晚上酱油,怎么就算帮了忙了?

    哦,还抱了一晚上的女鬼……

    “那觉明在极阴之时,设下极阴之阵,为的便是要镇压贫僧体内极阳之物。而此阵以上万阴魂结成,阵眼则需要一个极阴之魂。但他没想到,施主你居然是纯阳命格之人。

    “极阴极阳,相生相克,相交相融。因此,当两位施主被觉明同时摄来时,已经阴阳纠缠,无法成为万魂阵的阵眼了。

    “也因此,才让觉明功亏一篑。”

    还真是因为我抱了一晚上的女鬼……

    林安成听后,忍不住暗自吐槽。

    济本则继续道:“没想到我那徒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记错了自己弟弟的生辰八字,否则,他们该早做准备,也就不会有此差错了。”

    听到这里,林安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便宜哥哥恐怕没有记错,原主应该确实不是纯阳命格,但他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恐怕却是。

    这或许便叫阴差阳错,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弟弟?”聂小倩有点迷糊地看了看林安成,显然没弄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成了慧空的弟弟。

    林安成叹息一声,解释道:

    “没错。我和慧空其实是二十年前那位谋反的太子的遗孤,而这位济本大师,俗名聂之炳。”

    “二叔?”聂小倩闻言一惊,忍不住捂住了小嘴。

    济本点了点头,看向聂小倩的目光中带着愧疚:

    “是的,小倩,二十年前我其实并没有死,而且很早就回到了郭北县,却不敢回聂家与你们相认,只告诉了你父亲一人。可没想到,不管我怎么躲,终究还是将厄运带给了聂家……”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聂小倩只觉得自己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林安成也出声问道:“是啊,济本大师,当年那位太子谋反到底怎么回事?您又怎么逃出来的?觉明又是谁?”

    济本叹息一声,道:

    “当年之事扑朔迷离,贫僧身处其中,却也看不清究竟。不过,太子谋反之说,全是无中生有的诽谤。”

    “前太子没有谋反?”

    “没有。”济本很肯定地说道,“当年太子若真想图谋不轨,又怎会抛下神武军,只带几百亲卫进京?”

    “所以太子是被陷害的?”

    “应该是的。”济本面露回忆之色,“二十年前十月初八深夜,内卫司突然冲入东宫,宣称太子谋反,而且根本不听任何辩解,见人就抓,稍有反抗,便格杀勿论。

    “那一夜,东宫血流成河。

    “太子也知道自己已难逃一死,便将两位公子托付与我,让我趁乱逃离。

    “正如慧空所言,太子确实曾嘱托我带着两位公子去找神武将军,不过,我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却并没有依言行事。

    “姜施主,你可曾怨我?”

    林安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所称呼的“姜施主”是指自己。

    他摇了摇头,道:

    “不曾。我能理解大师您的苦心。若是我们兄弟去了神武军,且不说大周会不会因此而陷入内乱,导致生灵涂炭,就是对我们兄弟而言,也决不是一条光明大道。您忍辱负重,带着我们隐姓埋名,其实才是真慈悲。”

    “阿弥陀佛。姜施主所言甚是!放下仇恨,方得解脱。可惜慧空若是有此觉悟,也不会二十年不得安宁。”

    “或许是因为他亲身经历了当年的惨事,所以才无法释怀吧。”林安成越想越觉得自己那个看似正常,但行事总透着古怪的哥哥很可能有些心理疾病。

    恐怕就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了强烈刺激,从而留下了心理创伤。

    济本叹息一声,可能也是明白这一点:

    “当年贫僧只将姜施主送给林家抚养,而将慧空留在身边,便是看出了他心有魔障。本以为我佛慈悲,能将其点化,可惜……二十年了,他还是念念不忘当年之事,甚至视我为仇敌。”

    林安成忽然开口问道:

    “大师,那位觉明和尚是什么来路?他为何要帮慧空向你复仇?”

    “当年我带着你们兄弟逃离京城,却被内卫司高手一路追杀,幸好碰上了觉明,并出手相助,才让我们得以逃出生天。”

    “所以……觉明是大师的友人?”

    “不是。在此之前,贫僧根本不认识他。而当日他之所以助我,其实只是因为他也跟内卫司有仇。”

    林安成似乎明白了过来:“这么说,觉明是白匪一伙?刚好碰上,才帮你对付内卫司?”

    济本点点头:“觉明确实跟白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更准确地说,他其实是明王宗的人。”

    “明王宗?这是佛门哪派?我怎么从未听过?”林安成不由得想到了昨夜觉明身后那个恐怖至极的不动明王虚影。

    “明王宗是佛门隐脉,极少有人知晓。所谓‘佛有忿相,是为明王’,与佛门正脉心怀慈悲,普度众生不同,明王宗笃信世人罪恶滔天,无有可恕,因此将有明王降世,除尽众生业障,重定乾坤阴阳。”

    林安成恍然道:“所以这其实是个想要灭世的门派,难怪跟反贼白匪勾勾搭搭。那觉明跟着你们来到郭北县,是想拉慧空加入明王宗?”

    “不错。但也不仅于此。”济本指了指自己眉心,“还为了它。”

    那里的第三只眼已经闭合。

    不过,林安成刚刚见识过它的可怕威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他一直很想问那是什么,只是担心济本会有所忌讳,毕竟那青色竖眼看着就格外诡异。

    这么一番交谈下来,林安成发现济本态度和善,而且现在又主动提起那青色竖眼,便趁机问道:

    “它,究竟是何物?”

    “这还要从二十年前大周与南诏国的那场大战说起……”济本目光幽深,静静地看着僧舍外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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