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桑,你来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阵舒服的喟叹,还有水声潺潺。

    一片雾气蒸腾之中,隐约可见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

    任桑在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现在阁里都知道你有一个女儿了。”

    “担心你的雁门大人之位?”那声音拐着勾,大开大合。

    任桑扫了眼四周,小妖不在这里,他大概知道水池里在做什么,忍着恶心,“你承认她的身份,是打算立她为少阁主吗?”

    “少阁主?”宁阎锡一拳拍在水面上,溅得水滴四散,“我还没死呢,要少阁主做什么?”

    任桑垂眸,不说话。

    “又被她欺负了吧!?”宁阎锡舒服的哼着调儿,“我那女儿,我虽不喜欢她,但不可否认,那骨头、脾性,像我的种。”

    “当年我那鞭子抽得狠,她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但我还是看不上她,不过一个贱人生的孩子,再有本事又如何,且不说我还没老,即便老了,她想做少阁主,做梦。”

    任桑静静听着,黑袍下的手指微微弯曲,面具后的眼眸是那般恭顺,“阁主英明。”

    宁阎锡很受用,“你如今好歹是雁门的大人,别老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她,该收拾就收拾,她踩在你雁门大人的脸上,就是踩在我的脸上。”

    “是。”任桑恭声道。

    “今日我已替你教训了她,下次你亲自收拾。”

    隐藏在衣袖下的拇指与食指紧紧捻住,“阁主,怎么教训的?”

    “回春散。”

    手指略微松开,指肚上的掐痕明显。

    回春散会让人产生严重幻觉,只肖睡一觉就安然无恙。

    “阁主英明,属下退下了。”

    “嗯,下去吧。”

    任桑躬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去,长袍在水雾中已经浸湿,沉甸甸的披在他身上。

    背后水声哗啦,有大口的喘息声,他不作理会。

    **

    宝珍没有将事情原委全部说清楚,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也能猜出大概。

    高飞卫非常的气愤,他最是讨厌欺负老弱妇孺的男人,这个老阁主既然是唐三小姐的亲生父亲,想必年龄已经不小了,居然还敢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简迟瑾平静的听完她的叙述,抓住一个疑点,“谁最后把他拦下的?”

    “是雁门大人。”宝珍道。

    “任桑?”

    宝珍抬头看他,他不仅知道阁主姓宁,他还知道雁门大人叫任桑,这些都不是外人轻易能得到的东西。

    “将军怎么知道?”

    简迟瑾态度敷衍,“猜的。”

    “哦。”宝珍秀气的眉头皱巴成川字。

    将军比小姐还敷衍人。

    她又担忧的望向小姐,仰头问高飞卫,“你确定小姐睡一觉就能好?”

    阁主惯会用毒,每一种都千奇百怪,她好担心他判断错误,最后害了小姐。

    “放心吧。”高飞卫望着已经黯淡下去的天色,“将军,今日走不了了,我们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吧。”

    简迟瑾点头同意。

    高飞卫转身去安排山坡下的众多士兵。

    他们今日为了抄近路选择走山路,按照先前的计划,天黑前要赶到随州。

    如今在这儿碰到她们,耽搁不少时间,唐家三小姐还昏迷着,不好赶路。他们也不能丢下两个姑娘不管,不如就此休息,有山有水,风景还好,幸好每个人也都配备有口粮,不必饿肚子。

    夜半时分。

    唐兮醒了。

    头疼的要命,她抬手要揉眉心,指尖触碰到一块布子,她一怔,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满天繁星。

    身下是柔软的触感。

    这是在……野外?

    脑海里闪现出许多破碎的画面,小兮、母亲、尸体、血、简迟瑾、宝……简迟瑾?!

    她侧头看去,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庞映入眼帘,他支着胳膊,眼里的笑浓烈的像一杯烈酒。

    唐兮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干涩,“你……怎么在这儿?”

    简迟瑾坐起身,笑意不减,“来这儿英雄救美。”说着转身拿起搁在一旁的水囊,轻轻扶着她坐起,递到她唇边。

    唐兮的嘴巴已有些干涩,也不矫情,就这他的手连喝几口才有所好转。

    趁着坐起打量四周,无边的绿野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望向简迟瑾,“宝珍呢?”

    简迟瑾指了指后面,“另一边。”

    唐兮这才注意到他们的位置靠近山尖,走几步就能跨到山的背面。

    “哦。”唐兮一时无话。

    将塞子塞紧,简迟瑾把水囊放在一边,转身,看见她还乖乖坐着,像一只收敛了爪牙的猫咪,温顺乖巧。

    简迟瑾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舒服?”他问。

    唐兮轻抬了下眼皮,摇头。

    “说谎。”简迟瑾冷哼,他都看到她醒来时要揉眉心了。

    唐兮目光茫然的望着他。

    简迟瑾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委屈。

    难不成那幻药伤着脑子了?简迟瑾有些不放心,还是叫高飞卫看看罢。

    “疼。”

    简迟瑾起身的动作一顿。

    “头疼。”唐兮老实道。

    知道头疼,应该没伤着脑子。

    简迟瑾移到她背后,扶住她的肩将她放倒,脑袋搁在自己腿上,开始按揉她的太阳穴。

    唐兮没反抗,微微阖上眼睛,任由他按。

    平缓的山坡上夜风习习,他按摩得轻柔而又舒服,脑袋的疼痛逐渐被驱散,唐兮的意识也变得清晰。

    回春散?

    长久不见,他的手段仁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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