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没有问下去,因为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大提琴声,不禁嘟囔着,“大早上就拉琴,不怕扰民吗?”
琳娜看着杯子里早已没了热气的咖啡,平静的说,“不,是整晚。”
话音刚落,便不见了吉利的身影。
吉利站在门口,月下正对着大门坐在椅子上拉着琴,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注视着琴弦。
虽然只是一撇,吉利依然看到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紧,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完全不反抗。
拉了一夜,手已经僵了。
张开手掌,琴弓落在地上。
吉利弯腰帮她捡起来,却看到滴在地板上的血滴,眉头一皱,伸手将她怀里的琴挪到一边,托起手腕。
按弦的手指全都磨破了。
这时月下的手机响了,她没有理会,任由它这样一直响着。
吉利撇了一眼,显示的,“夜大人”。
他的电话都不接了,昨晚姑姑的话这么打击到她了吗?
他转身向外走,打算向琳娜要药箱。
电话铃声突然停了,传来月下的声音,“你能给我多少?”
吉利心里一凛,转身看着她,她正握着电话,没有半点表情,淡淡的说了句,“越多越好,你......”
吉利两步迈上前,夺过电话,正是夜垣,还在通话中,他放在耳边,传来夜垣的声音,“好,我给你。”
吉利蹙着眉,回了句,“不需要。”便挂了电话。
月下起身,从他手机拿过手机,“回去算算,我家欠你家多少钱,爸爸已经回去变卖房产了,希望能有点用。”
吉利盯着她,半晌,把她搂在怀里,“我们结婚吧。”
月下推开他,浅蓝色的衬衣上立刻印上四个血指印,后退两步,看着他,目光清冷,“抵债吗?那么,还了钱是不是就算赎身了?联姻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卖身契,对吧?”
伸出手,转动上面的钻戒,“啧,还是摘不下来呢,容我再想想办法,晚点,一定还你。我琉歌家虽然破落,但也不会贪这种小便宜。”
吉利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该死的女人,姑姑一席话就让你没了斗志吗?
“你的傲气哪里去了?!”这样想着,不觉说出了口。
“傲气?”月下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他,“在我心里,所以,这钻戒我不会要,我们也不会再接受克里家的救济。”
这番话竟然让吉利无话可说,那目光,比外面的雨更让人觉得寒冷。
他咬着嘴唇,沉吟一番,掏出电话,“你等着我。”一边拨号一边转身迅速离开。
这时,月下的手机再次响起来,还是夜垣,揉揉鼻子,“夜大人。”
她自己没发觉,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夜垣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被揪着一般,“没事,有我在,任何事都不是问题,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拨了号,“落哥,有事求你帮忙。”
昨晚,月下突然发了条短信给他,说“想要借钱赎身”。
他当即打来电话追问了半天,才从月下的醉话中理解了八九成。
原来,她是想借钱还贷款,和克里家的债。
夜垣害怕了,怕月下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开着车直奔月下住的地方。
当他在楼下听到大提琴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上帝哭了,眼泪落下,因为他悲伤]
[我丢失了,在破败的,安魂的殿堂]
[彼岸花在绽放,血色的月光,嗅着死亡的芬芳]
[沉寂,在火焰中凝望,罪的脸庞]
[灵魂在张望,断臂的雕像,无法指引方向]
只是那呜咽的琴声,在那雨声的伴奏下,显得那样沉闷,让听到的人感到空气都黏着了,堆积在胸口,压迫着心脏,让人不禁想要放声高喊。
[嗜血的深渊,在低声吟唱,回忆的忧伤]
[荆棘在缠绕,哀伤了,蓝色忧郁的坚强]
[死灵在歌唱,寥落的绝望,静静生长]
[为何你要离去啊,逃离我僵硬的手掌]
[我变成了冰冷的渴望,带着悲鸣,消亡]
[这夜,又细又长,我听见,地下隐匿的声响]
[他们,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把我分享]
[哦,拿去吧,我体内绽放的灭亡]
他几次想冲进去把月下带出来,都忍下了,因为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怕贸然闯进去反而对月下不利。
直到他看到边城大半夜的匆匆离开,才下定决心走进月下的家门。
琳娜看到他很是惊讶,这就是月下的绯闻男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带着一身清冷的雨水。
夜垣听着琴声,看看楼上,心中很是担忧,“你不要紧张,伯爵夫人,我没有恶意,也不想引起什么风波,所以,你就只当我是来拜访你的好了。”
听到他这样说,琳娜松了口气,她不是死脑筋的人,和边城不一样。
她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咖啡。
夜垣看着杯子中散出的热气,“您能不能告诉我,月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琳娜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月下向他倾诉了什么,轻轻捏着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其实,我们家早就该宣布破产的,只是依附着联姻这层关系,克里家一直在给我们家企业注资,才勉强维持到现在。可是,你能明白那种寄人篱下的感受吗?虽然住的是自己的房子,花的却是别人的钱,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依靠着别人的施舍度日。”
接着,琳娜把刚才在克里家晚餐时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长叹一声,看向楼梯口,琴声从未消失过,“月下这孩子性格强,脾气倔,艾美部长那几句话,伤了她的自尊心,一回来,就吵着闹着要解除婚约,所以,我老公就连夜赶回去,打算变卖房产。”
端起咖啡,露出平静的笑,“真是的,我们还不如一个孩子敢面对。月下说的没错,依附别人,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不如干脆上街去乞讨,请求别人施舍。”
眼睑低垂,一颗晶莹的露珠挂在眼角,“其实,我们只是舍不得让月下面对,毕竟她还是个孩子,没想到,我们爱的自私反而伤害了她。”
夜垣抿着嘴,看着琳娜强装冷静的喝着咖啡,只是,那颤抖的双手背叛了她看似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