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张梓若与顾云淮匆匆用罢饭。

    顾云淮去写字,预习功课。

    张梓若则将拖回来的构树枝砸开剥皮,再将树皮一点点铲去外面的青壳,留下中间的部分进行晾晒。

    她去私塾附近的竹林砍了几根青竹,拖回来,剖开处理。

    根据前世看到的视频,构树造出的纸张比较粗糙。

    青竹造出的纸张光滑平整,也更为漂亮。

    她既然要做,便两种都试试。

    天色越来越暗。

    张梓若抖去衣襟上的碎屑,将手中的竹丝搭在绳上,去洗手烧水。

    顾云淮举着灯盏,护着烛火出来找她。

    “娘,天黑了,别忙了。”

    “我烧点水,待会洗漱用。”张梓若将灯盏接过来,放在灶台上,问他,“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明天的功课也预习过了。”

    顾云淮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一边烧火,一边给张梓若背书。

    ……

    次日午休时,张梓若托了牛婶儿照看孩子们,自己拿着画好的图纸去找王柯。

    王柯担着水桶,正准备出门,看到她手里的图纸,便说道:

    “若要打造新的东西,这几日怕不凑巧,我得先把地给浇了。”

    张梓若笑道:“我就是为浇地而来,这是我画的水车模型。您先看看。”

    图纸上画的是水转翻车。比起龙骨水车,更为方便,解放了人力,可以用水力进行驱动。

    王柯越琢磨越入迷,反复看过后,遗憾道:

    “你画这个水车,从地势低处往高处取水,浇灌河边的田地极为方便。

    但离河远的地方,这水车就用不上了,可惜了。”

    “不可惜,您再加上这张看看。”

    张梓若又递给他一张筒车图纸,解释道:“这个同样是利用水力。

    筒车每次转动都会把水带上来,将水倒入凹槽内。

    我们可以造一个木箱,将水汇聚于内,在下方连接竹子管道。利用竹子管道将水引到地里。

    水车可以一直将水引上来,有高低落差形成的势能与转换的动能,水会一直往低处流,往外走。

    这样我们就可以实现半自动灌溉。

    浇地的人,只要注意换一下竹子水管的方向和位置就行。”

    王柯激动道:“好!好!这个好!这种有利于全村的事,我们得找里正说说!”

    他把水桶往门后一塞,拿着图纸,就同张梓若匆匆地前往里正家。

    里正在河边打水。

    他家的地虽然比较靠近河流。但河水地势低,他们村的耕地相对高,仍免不了要打水浇地。

    河边打水的人多,见了张梓若与王柯,纷纷打招呼。

    王柯还没到跟前,就先叫了起来,“里正,快来看!张夫子想了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大家纷纷来凑热闹。

    里正擦擦手,接过图纸。

    张梓若在旁边解释了一番水转翻车与筒车的构造与效果。

    “好!好啊!这可是个好东西!

    有了这两样水车,以后,村里浇地就再也不用着急忙慌,累得脱一层皮了!”

    “张夫子,你可真是村里的福星啊!”

    张梓若摆手:“您过奖,我哪里称得上是什么福星,只不过是以前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想着大家浇地辛苦,用这个能轻省些。”

    “那也要有学问才能看得懂!像我们这些人,放一本好书在我们面前也不认得!”

    村民们虽看不懂图纸,但听了张梓若和里正的话,也晓得水车是个好东西,对她好一番称赞。

    里正也夸道:“你心善,念着村里的人,才会想到给村里打造。

    但这水车造出来是造福全村的事,钱可不能让你出。”

    他雷厉风行,“趁着大家这时候都在家,咱们都把人召集到一起说说。”

    里正敲响在老槐树上的钟,钟声浑厚,传出老远。

    村里的人也互相通知,不多时,各家各户便都来了人。

    里正将造水车的事说了。

    “我的意思是,大家把这个钱分摊开来,每户出一些。”

    “即使分摊开来也不少啊!各家各户都刚交了税,哪来的钱造水车?”

    有村民不愿意。也有不少人附和。

    “我家不用水车!我家的地都快浇完了!”

    “我也不用!我家里有人!都是壮丁,挑点水怎么了?”

    “就是!这世道一天也不一定能挣到两个铜板!去趟县城反要倒贴钱!哪来的钱?”

    甚至有人把提议造水车的张梓若怨上了。

    “张夫子有钱有粮,就让她造呗!”

    里正眉头一皱,斥道:“这是什么话!人家想个好法子造福村里,倒招了你们怨了!做人可不能没良心!”

    被呵斥的沈沙急红了眼。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说没钱,你问问大家伙,是不是实情?!”

    多半的人都在点头附和。

    他们村子是比别村过得好些,可被官吏扒了一层皮,哪儿还有钱造劳什子水车?

    沈沙指着张梓若骂道:“她姓张的要当好人、做好事,那就让她做去!何必裹挟我们,非让我们掏钱!”

    “我不掏钱,也不用她的水车,怎么就没良心了!”

    村民们有赞同的,也有默然不语的。还有一些嫌他说话难听,与他对吵的。

    “你不用就不用,好好说就行,怨人家干什么?人家什么时候说让你掏钱了!”

    “你领着孩子听课的时候挺积极,现今倒怨上了!

    公开课和水车都是人家的好意,那时候你咋不怨?!”

    沈明珠和她的母亲、丫鬟站在人群后面。

    听得众人议论,沈明珠的母亲同她说道:

    “这水车在别处早已有了,用着确实方便。在村里竟还有这么多人不同意,归根结底不过穷罢了。

    不如我们家把这个钱掏了,既省了以后浇地的功夫,也能买个好名声。

    你爹临去世前,还惦记着帮扶宗族乡里,让咱们融入这里。

    我看帮忙造个水车,解了众人燃眉之急,又缓了张梓若的窘境,两边落好,正好。”

    沈明珠摇摇头,低声道:“不可!

    弟弟去了县里,照儿也在县中读书,家中只剩我们女流之辈。

    若是漏了财,招来祸患就不好了。

    且,你看这张梓若,赔钱办学堂,提出造水车,分明是出力不讨好,反倒招了有心人嫉恨。

    若村里真有事,我们在后面出个主意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出这个头!

    穷山恶水的,终究刁民多些。等弟弟在县城买了宅子,我们便搬过去,离了这里。”

    沈夫人听她说得有理,便再不提帮造水车的事。

    只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明明是好事一桩,怕是办不成了!”

    人群最前方,里正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火。

    张梓若拦住他,平静道:“里正爷爷,我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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