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镖师?”

    “哪儿来的?”

    张梓若的徒弟们不放心,七嘴八舌地发问。

    “我听说有的镖师可是那个——”王家的媳妇立起手掌,朝下一挥,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这种人本身就危险着呢!”

    “这人靠谱吗?”

    李大妞爽快道:“放心,我都问了。他是靠山村的,叫做姜恩。”

    张梓若招呼她来一起吃饭。

    李大妞坐在她身边,把顾八爷细心交代的情况一一道来。

    “我爹说,他年轻时,就是跟着姜恩他爹学的拳脚功夫,跟着跑镖。

    不过有一次遇到劫匪,险些丧命,家里人担心,不让去了。他才断了这条路。”

    “虽说镖局跟官府,还有——”李大妞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和那些人也多少都有些门道,但姜家父子都是可靠的人。”

    “姜恩他爷爷是被府城镖局自小收养的,打磨了一身好功夫。

    十几岁就跟着人去跑镖。是镖局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桌上的人惊呼:“府城的镖局!那可了不得啊!他咋到靠山村来了?”

    “就是!村里的人但凡有点钱,都想搬到县城里去住!府城是见都没见过。他咋还从府城跑到村里了呢?”

    李大妞嘿嘿一笑,乐津津地和大家分享,她从顾八旦那里听来的八卦。

    “姜恩爷爷跑南闯北的,不知怎么认识了外出探亲的靠山村姑娘。

    他们彼此有意。姜恩爷爷孤身一人,也不在乎那么多,干脆做了上门女婿,落根在靠山村。”

    “竟是这样!”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李大妞说起事情,饭也顾不得吃了。

    “这姜老爷子有了子孙,也都从小教导磨练武艺,孩子长成就送到府城镖局去跑镖。”

    “我爹说,他学的都是些粗使功夫,跟人家没得比。

    但姜家人义气,愿意带着他入门跑镖。也没少照顾护着他。

    那次遭匪,要不是姜恩他爹相护,他就没命了!

    正是因为姜家人诚信讲义气,功夫又好,所以他们在镖局名声很好。

    无论送多少子孙过去,都很受欢迎!”

    “要是人不靠谱,我爹怎么会把人推荐给师傅?”

    众徒弟这才安了心。

    张梓若笑道:“等回去后,替我谢谢八爷爷。劳他费心。

    等会你带点粮食回去,习武之人胃口大。不能我找个人,倒让你们出粮招待。

    快吃饭!吃完后,回去告诉八爷爷,我明日一早我就过去。”

    “哎!谢谢师傅!”

    李大妞谢过后,坐下吃饭。

    沈数奇怪道:“师傅,孩子们读书不是只要背背文章,写写字就行吗?干啥还要找武学师傅?”

    张梓若问他:“你说,将来到乐园游玩的人多了,你们挣的钱会不会更多?”

    “那肯定多!”

    沈数呲着牙笑,一桌徒弟们想想将来数铜板数到手抽筋的美好日子也都美滋滋的。

    张梓若又问:“我们整个村子都有了钱,发了财,这事遮得住吗?打不打眼?

    若我们大家没有一点自保能力,是不是别人眼里的肥羊?”

    众人陡然一惊,背上隐隐约约冒出汗来。

    “这、那我们不开了?”

    王水心生胆怯。

    其他人纷纷唾弃他。

    “那咱一辈子就是个穷命!到了县里孩子嗦着手指,咱连个素包子都买不起!”

    “若是一家发财,自然打眼,可咱整个村子发财有啥可怕的?咱一个村子300多户人呢!”

    “那些老爷只不过来了一日,咱们家家户户就赚了20多文!

    要是以后来有更多的贵人,你算算咱能赚多少?

    就这还不算咱们卖东西赚的钱!咋,你舍得把钱往外扔?”

    王水连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他们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可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也攒不了几个铜子儿,只不过是活着罢了。

    家有喜事的时候,顶多去几个村的集市上,买点红布。

    割一块肉回来,往往也就是汤里都有点味儿尝尝,肉在房梁上挂好久都还舍不得吃。

    他们本就没什么赚钱的门路。自县太爷设了路障后,连去县城卖柴卖菜,也都变得不易。

    好不容易,师傅带他们打造了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让他们坐家里也能收钱。

    这两日父母妻儿都乐得合不拢嘴,无论去下地,还是做手工,都高兴地直唱:

    “蜂戏花瓣中。蜂戏花瓣东,蜂戏花瓣西……”

    要让他放弃到手的好日子,再回到从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王水瞅瞅一屋子的师兄弟姐妹,尤其是自己波澜不惊的师傅,他颤抖的心渐渐归位。

    有师傅在,有这么多人在,他怕什么?!

    要是别人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把下金蛋的母鸡给摁死了,那才是窝囊废孬种呢!

    “开!管他天大地大,反正咱把日子过好了最大!师傅,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对,师傅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众人都齐刷刷地等着张梓若的命令。

    “是要保持警惕,但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张梓若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沉吟道:

    “这不是我们几家的事,而是整个村子的事。难道其他人就不挣钱,不需要顾忌安全了吗?”

    “所以,咱们要把整个村子都调动起来。”

    “一方面,要加强锻炼与防护,能学武就尽量学武!

    咱争取每个人都有自保能力和应急反应意识!”

    一直安安静静,犹如无忧无虑的小孩,抱着杯子小口喝水的顾云淮猛然抬眸,目光锋利!

    扣在杯子上的手指骤然缩紧。

    她想干什么?她想练兵?!

    顾云淮望着张梓若,凤眸微眯,眸中情绪翻滚。

    张梓若如和人讨论饭菜一般,平淡地说着关于习武的安排。

    “介于每家每户都有事情要忙,而且大家都聚在一起训练,也容易引发误会。

    所以,咱们主要是负责表演打斗的妖怪们、神仙们去学。这样不仅学到了真本事,打出来的架势也好看精彩。

    咱们的工作人员是每家每户出人轮换的。过段时间刚好再换一批人去扮演学习。

    这样一来我们的自保能力,表演效果都有双重提升!”

    表演效果?

    顾云淮凝望着张梓若,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光有武力不够,还要有人脉靠山……”

    顾云淮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

    打量着光线越来越暗的室内,张梓若昏暗的侧脸剪影。

    看她毫无愧色,更毫无文人清高地同徒弟们说:

    “做生意要有舍有得。你送两成份子出去,自己至少落得八成。

    若没人护着,碰到了有权势者,怕是一成也保不住……”

    多么市侩啊!

    毫无文人的气节!

    根本不是众人口中那个高洁的、不求回报的张夫子,甚至张菩萨!

    顾云淮听着、看着,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丝笑来。

    当初,里正、族老、顾八爷几家拜了师,都做了成品送来。

    她念叨着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什么“共同富裕”,刻意在村里溜达。

    徒弟一叫她,她就应得无比响亮。

    村里没有秘密。

    村民一打听,带着礼上门求拜师的人络绎不绝,院子里都站不下。

    她不过是简单地难为了一下,让大家在她选定的地方合力做了个乐园出来。

    就每家每户都给了个赚钱的法子,什么毛毡玩具、精油花露、绢花首饰、各种零食饮品、包装盒子等。

    那时,他简直以为眼前的不是来路不明的野鬼,那是天上的财神下凡散财来了!

    要么就是个善良泛滥的傻子!

    如今看来她才不傻,不仅有了身份,成了全村的师傅师爷。

    还让全村人按照她的意愿打造出游园,从今往后她只管坐着收钱。

    而且,整个村子都落到她的网里!

    尊她,崇她,还要自发地练出一队武力超于常人的人马。

    假以时日,恐怕这支人马,里正也指挥不动,只会听她的!

    谋算许多,偏偏大家都还对她感激涕零。

    真是好手段!

    顾云淮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他托着腮,眉眼弯弯地听张梓若对徒弟们的安排。

    “另外,大家都要做好食宿游乐服务工作,拓展游玩项目。争取让贵人们在此留宿!

    我们服务,他们开心。有他们的身份相护,我们也能多些安宁。”

    徒弟们纷纷点头应是。

    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就把自家新建的竹楼或腾出的房屋,洒扫得再干净一些,布置得再文雅一些。

    邻里也都要互相说一声,争取让贵人们来了就不想走!

    ……

    会议结束后,徒弟们争先恐后地帮忙收拾了东西,然后告辞离去。

    张梓若串上门,伸个懒腰。

    一低头,发现小反派的眼神怪怪的。

    “为什么这么看我?”

    顾云淮目光熠熠,笑得神神秘秘,“原来娘是个高人!”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是个高人!”张梓若叉着腰,仰天大笑。

    顾云淮:……这么一笑,怎么感觉又有点重疾的样子?

    莫非这是高人的伪装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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