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不仅程明达和燕飞好奇,所有留宿在河湾村的读书人都心生探究之意——他们所住的人家也都有人匆匆忙忙的往外跑。

    未等他们收拾完毕出去查看,就听到一个稚童扯着嗓子喊:“一、二、三、四!”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踏来,同时,清脆稚嫩的口号声响彻天际。

    “一、二、三、四!”

    不是大人早读吗?怎么是一群孩子?

    程明达和燕飞忙出门查看。

    只见一群小萝卜头,有男有女,个个甩着手臂,昂首挺胸,骄傲地在村中道路上行走。

    领头喊口号的小孩格外熟悉——正是张夫子的孩子顾云淮。

    顾云淮在队伍边缘前前后后地查看,顺便喊口号:“人之初,性本善!”

    孩子们齐声接腔:“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孩子们边齐声背诵,边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程明达等人目瞪口呆!

    早读,竟然可以这样?

    刚刚消化完毕,又听见“轰!轰!轰!”沉重有力的、令地面震颤的整齐脚步声。

    站在路边的他们不约而同地侧首。

    张梓若领着男女混合的成人方阵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口号。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张梓若开头:“一年之计在于春!”

    “一日之计在于寅!”

    “一家之计在于和!”

    “一生之计在于勤!”

    “责人之心责己!”

    “恕己之心恕人!”

    张梓若背一句,方阵的众人齐声应和一句。

    雄浑整齐的背诵声惊飞许多鸟儿。房顶上的公鸡都被吓得扑棱棱飞回地面。

    边上的读书人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读书,还能这么读?

    跑步方阵轰隆隆地从程明达等人面前跑过。

    程明达瞪着眼睛,张着嘴好半天合不上。

    跑步团从他面前经过,荡起的尘土飞进嘴里。

    程明达“噗噗”吐两声,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帕随意擦擦嘴,朝着张梓若他们来时的方向张望。

    燕飞疑惑:“师傅,您看什么?”

    “孩子和大人的队伍都已经过去了,我等个老人的队伍。”

    沈族老背着手,慢悠悠地出来。

    “老人的队伍?那得等吃完饭了。”

    “为何不一起早读?”

    沈族老神气道:“咱和他们不一样!对了,我看你仆从帮你搬行李,那个长长的家伙是不是琴?”

    “正是。”

    程明达外出游玩,必带三样东西。一是书,而是琴,三是棋。

    昨日游玩尽兴,他就让仆从取出古琴,在花树之下连弹两曲,仍觉不够尽兴。游玩回来,还又弹了一曲。

    今日听闻沈族老问琴,他捻须笑道:“老哥哥对琴有兴趣?”

    “对对。等吃完饭,你让人带着琴,咱们一起过去。”

    程明达欣然应下。

    河湾村有太多未知的、新奇的东西。在这里他找到了久违的求知向学之心!

    想看!想学!

    他们同沈族老回家。沈族老的重孙子们衣服穿得歪歪扭扭,趿拉着鞋往外跑。他的重孙女们顶着没扎好的、蓬乱的头发跟在后面。

    “太爷爷、程爷爷、燕叔叔,我们早读去了!”

    沈族老中气十足地喊道:“慢点跑!人都过去一会儿了,实在赶不上就回来吃饭!”

    “知道啦!”孩子们头也不回地挥挥小手,朝前跑去。

    程明达叹为观止:“村中读书学习气氛浓厚至此,着实令人心生激荡!读书人当来此,何愁不上进!”

    那些留宿的读书人亦有此想法!

    宋文乐几人甚至当场就追上了张梓若的队伍,坠在后面跟着喊口号。

    别的或许不会,但喊“一二三四”格外响亮!

    程明达他们在沈族老家吃完饭,便迫不及待,脚步轻快地跟着沈族老前往目的地。

    在村子的晒谷场上已有十几个老头、老太太在等待。

    还有几个年轻人,坐在树下靠着树干,昏昏欲睡。

    沈族老指指树下,同程明达说道:“把琴放到那里就行。你等会儿跟着我一起活动。要不然让你徒弟弹琴吧,你徒弟会弹吗?”

    “会,他琴艺虽称不上一绝,但也绝对精湛。”

    程明达笑意盈盈,对教出的徒弟极为满意。

    他捋着胡须,笑容欣然。没想到河湾村不仅学习之风浓郁,还有许多欣赏琴曲,陶冶情操之人。

    今日不仅要让徒弟好好弹上几曲,等会儿他也要给大家献上一曲,让大家感受这晨光琴声之美。

    燕飞带着仆从往树下放琴。

    年轻人忙起身让位,高兴地打招呼:“燕夫子,你也来演奏吗?”

    也?

    燕飞问他们:“你们也是负责演奏的?”

    “对,我是吹笙的!”

    “我是打鼓的!”

    “我是敲梆子的!”

    “我是敲锣的。”

    “我是打铙钹的。”

    看看眼前的人员配置,燕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族老呼唤敲鼓的年轻人,“大牛,你教教燕夫子曲子!”

    “诶!好!燕夫子,这歌很好学,你跟着我唱两遍就会了。”

    大牛中气十足的开嗓。

    头束玉冠,一袭飘然白衣的燕飞面无表情地坐在树下,觉得自己与此地格格不入。

    老人们纷纷入场,促催:“大牛,咋光唱没音乐呀?开始!”

    “好好!来了!”

    大牛“嘣”一下敲在鼓面上,抓紧时间与燕飞说道:“燕夫子,你就照着我刚才唱的那个调调弹。跟着我们一起唱就行。”

    燕飞……不是太想出手,更不想开口。

    旁边的河湾村乐队在众人的催促下已经开始了演唱。

    “开门红~~开门红~~

    咚哏啷个天~咚哏啷个地~

    咚哏啷个南北与西东~~咚哏啷个你咚地啷个我

    咚哏啷个今天是开门红!

    醒过你的梦呀是新新的春~~回过你的神呀是清清的晨……”

    沈族老和老伙伴们都随着欢快的音乐,挥动老胳膊老腿,摆动身躯,跳起了广场舞。

    程明达神色僵硬,呆若木鸡。

    沈族老呼唤他:“程老头,站那干什么?来!举起你的双手!摆动你的胳膊!跳起来!”

    “小伙子,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

    跑步早读结束,三三两两的人群中,顾云淮小声询问:“娘,沈族老是你的徒弟吧?”

    张梓若:“嗯?为什么这么说?”

    顾云淮:“颇有您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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