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熟练的给这群恍恍惚惚的贵人们解释,那些新鲜词语都是什么意思。

    中立派的官员听得暗暗点头,虽然新词听起来怪模怪样,但是说的却很有道理。

    根据各村的具体条件,因地制宜的让一个地方的百姓富起来,是四海之内皆可适用的原则。

    二皇子,三皇子派系的官员,别有用心的夸赞道:“这位张夫子真是一个脑子灵活的人!满脑袋的生意经,确实让人听得自愧不如!”

    车夫和乘车百姓乐呵呵的附和夸赞,并津津有味的说起张夫子多么有主意,不仅让河湾村和临近的靠山村、大桑村变得富有,连她的学生们,也家家过上了好日子!

    “别的不说,就说那个李清柳,她家住在山上。爹是猎户,早已没了。兄长服役不在家。她和她娘本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候还要借钱借粮。

    但这个小姑娘是个有志气的,自己打猎存了些皮毛,拜张夫子为师,学了几年。

    这不,如今家里卖带毛的衣服、头花,冬日的时候,穿上最是好看,孩子穿着尤为可爱!一到冬日,贵人最喜她家的衣服!

    她家还卖小孩子使用的小弓箭,也卖的红红火火,日子是一日日的富了起来,都直接搬到河湾村去住了!”

    乘客笑道:“哈哈,说起来还有一件趣事。这李清柳的哥哥去服劳役,听闻在边关杀敌有功,得了一点点赏钱。

    他兄长拿着搏命钱回来,高高兴兴的要让他娘和他妹妹过上好日子。

    回来一看,他妹妹早带着他娘发家致富了!他得到那点赏钱,也不过是他家卖几件衣服的钱罢了!”

    与史御史同派系的官员摇头说道:“可叹边关将士拼命杀敌,竟不抵几件衣裳!商人逐利,其黑心暴利着实触目惊心!”

    “可悲可叹,何其荒谬也!”

    同派系之人纷纷附和,“实在是令边关将士寒心!”

    “商人逐利,向来利欲熏心,如此暴利,实乃歪风邪气!”

    “学生不过是跟着老师学罢了!身为夫子,不教学生何为气节,反倒教人逐利,真是败坏风气!不配为师!”

    无论是支持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的官员,无不义愤填膺的抨击唾弃张梓若。言语之间,便要将黑心商人张梓若打入尘埃!

    车夫与乘客的说笑声早已停止。他们惊愕不安的盯着这些官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夸赞张夫子的话,怎么就成了这些人抨击张夫子的证明?

    车夫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他沧桑的眼睛瞅瞅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努力大着胆子说道:“张夫子、张夫子是让大家富起来,过上好日子啊!”

    “对啊,对啊!”乘客们纷纷点头,急着为张梓若洗刷冤屈,“张夫子人很好,真的很好!”

    “就是!就是!张夫子让学生的家人也都过得很好,不用去拼命,在家就能过得好好的,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多好呀!”

    几位百姓慌张的、语无伦次的为张梓若辩解。

    官员摇摇头,朝他们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

    “你看看,一说你们还急了不是?我知道你们觉得她好,是因为她让别人挣钱了。

    正是因为你们都看到别人挣钱了,所以就觉得做生意好,个个也都只想发财逐利,甚至都觉得守边关不如做生意。”

    “这种观念,长期以往,危害可是非常大的!初时不显,以后弊端显露,必然已造成巨大的危害,必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民将不民,皆利欲熏心逐利之辈也!如此,国将危也!”

    车夫和乘客们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又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好。

    能挣钱的好事,让一家子都过上好日子的事,咋就成危害国家的事了呢?

    他们深深的困惑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官员们三言两语给事情定了论,末了,又一副宽和的模样给他们解释。

    “知道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也情有可原。毕竟你们日常处于乡野之间,重视的只是眼前一亩三分地,稍微能挣点钱,大家就觉得已经再好不过了。”

    “我们说这样不可取,是因为我们是用长远的目光来看,此种风气不利于民风的培养,不利于学子的进步,不利于国祚的安稳。”

    分享快乐的车夫与乘客嘴唇蠕动,脸色苍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好意表扬的话,反倒给张夫子招来一个那么大的罪名!

    车夫拉着缰绳的手都在情不自禁的发抖,是愤怒,也是害怕。这些人、这些人,恐怕不怀好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把一个人的名声给毁了!

    他死死闭着嘴,拿鞭子轻抽一下拉车的牛,想要与这群人分开,提前到河湾村去提醒张夫子。

    车上的乘客也都死死闭上嘴巴,扭头望向一侧的田野,或前方的道路,默然不语。

    想要打压顾云淮和他背后张梓若的官员,仍然在悲天悯人的感慨着,身为一个夫子,德行何其重要!若是品行不端,必会祸害所有学子,进而波及更多的人!

    如今,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已经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

    他们旁敲侧击的暗示着,跟张梓若学习的,定然都是心无大义,目光短浅的逐利之辈。被张梓若养大的孩子,肯定更是利欲熏心不可靠!

    他们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皇帝的神色。

    皇帝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夹着马腹,拉着缰绳,正一副如常的模样前行。

    中立的官员,虽然觉得那两派人说的有些过于绝对,但心中对于百姓弃农从商,以及民风之事,也不无担忧。

    他们一路沉默着前行。后面两支商队骑着马,或赶着车,高声说着话,说说笑笑的超了他们去河湾村。

    路边挑着担子去河湾村卖东西的百姓,看见他们一行人无不避让。

    皇帝骑着马,目光从路边的小贩和前后的商队掠过。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心中的怒火却不断的膨胀、膨胀、膨胀!胀得从心到喉头都堵的慌,熊熊燃烧的愤怒几欲喷薄而出!

    河湾村,好个河湾村!处处为钱,人人为钱!教出的学生,除了钱还是钱!来往也皆是商贾!如此浮躁图利的地方能培养出什么优秀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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