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员收到消息,揉揉小娃娃的脑袋,让他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他们巡逻队也是分明暗两队的,已经在盯着那些人了。

    那些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势一看就是练过的悍勇之徒,藏在人群当中,四下打量,眼冒精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以为穿件寻常布衣,就能瞒过他们这些巡逻人员吗?!

    他们已经做好了面对悍匪的准备!不过,眼下要先瞧瞧他们具体有多少人?

    乔装打扮的侍卫们提心吊胆的护着皇帝,前往四海街。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快马加鞭的赶来,提前订了住处。

    皇帝被铲粪大娘震了一遭,心中对河湾村成为经济中心,村民弃农从商的喷薄怒意,就像是被人捏住的气球,忽然陷了下去。

    街上人多,骑着马,走的也不快。他干脆下了马,把缰绳扔给随行的太监。自己背着手,根据路牌的指引,直往田中去。

    他倒要看看,在百姓们都觉得做生意比种地轻松,比种地挣钱的村中,能把地种成个什么模样?

    宫人和官员们连忙跟上。

    一行人穿过屋舍花树,无暇赏景,直奔地头。

    大片大片绿色的麦田映入眼帘,在微风中微微起伏,犹如绿色的波浪。

    农人散布其中,正在除草。也有老者坐在地头拿着竹筒杯喝水,并和邻地的人闲话。

    皇帝望着整齐漂亮的麦田,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这里的麦子怎么这么茁壮,长得这么好?!和他们来时,沿途所见的麦田截然不同!

    没有那么多野草,而且颗颗麦穗看上去都饱满紧实!麦子颗粒好像也都比别人多!

    皇帝上前两步,掐一株麦穗。

    “住手!干什么呢,你?!”

    地里一位擦汗眺望的老者,猛然一声大喝,拎着锄头,沿着田埂,气势汹汹的走来。

    其他在地里劳作的人,听见喊声,见皇帝他们一行人如此之多,也一个个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心协力的往地头去给同村之人帮忙。

    皇帝身边的太监连忙喊道:“护——”

    “住口!”皇帝喝止太监,但侍卫和官员们不约而同的护到皇帝前面。

    扛着锄头,佯装下地的巡逻队队员,跟随乔装打扮的侍卫前来。

    看到侍卫们的动作,领队的曹开指指被护在中心的皇帝,小声说道:“看样子,这人是他们的头儿!”

    “这人看着不像是匪徒啊!”

    “莫非是贼?”

    “什么贼?偷麦子的贼?”

    他们在后面小声议论。最前方,皇帝拨开护在身前的侍卫,朝神色不虞的老者进行解释。

    “老人家,我是看这里的麦子种的好,好像比别的地方结的麦粒都要多一些,所以想要掐一支看看,数数到底有多少颗粒。”

    老人把锄头往地上一拄,生气道:“你想看,你就掐我的麦子?!看你有人护着,不是寻常人家,人也儒雅,八成是读过书的!难道不通文墨,不知礼义廉耻?!”

    皇帝身边的太监既想要呵斥老人放肆,但听着老人既像骂又像夸赞的话语,又觉得呵斥对方,也不是特别妥当。一时犹豫,未曾开口。

    而皇帝被老者劈头盖脸一通骂,被骂的直发懵。

    他习惯了天下皆为他所有,习惯了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习惯了下人献上一切最好的东西,还要感恩他的看重。

    更何况,他去看麦子颗粒有多少,是为了解民生,是将来为了造福百姓,突然被骂,有种没来由的憋闷和委屈愤怒。

    老者才不在乎他神色好不好看,没好气的骂道:“你若是读过书,就该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书读了那么多,难道就不往脑子里记吗?记了,却不知道尊重粮食,读的是什么书?!”

    “你就是没读过书,也该知道拿别人的东西,必须要经过主人家的允许!不问自取是为贼!”

    “放肆!”皇帝身后的官员义正言辞的大喝,区区一个老农,怎敢如此喝骂圣上?

    “放什么肆放肆?!我看你们才是行为放肆!”

    沈沙“叮”一下把锄头砸到地上,说:“来到我们村,莫名其妙摘我们的麦子,你们还有理了?!知不知道一颗麦子从播种到成长需要多长时间?知不知道我们在地里忙活多少时日,才种出一颗好麦子?”

    “你们来,二话不说想掐就掐?你看看这麦子它熟了吗?你为满足你的好奇心,就糟蹋我们的粮食?如果人人都像你们一般,感兴趣就掐一株,我们的粮食还能保住吗?收麦的时候,能剩几颗?!”

    “就是!都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看你们犯了错,还想狡辩,真是可恶至极!”

    围拢过来的村民们纷纷发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做了错事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做人做事怎么这个态度呢?真是道貌岸然!”

    “你用这个词不对,应该是衣冠禽兽!”

    被指着鼻子骂的官员,气的脸色通红,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而他的同僚们,有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的。也有努力忍着抽搐的唇角,免得自己笑出声的。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位老者,被出口成章的老者震得目瞪口呆!

    皇帝被骂了一通,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却全部不翼而飞。他瞠目结舌的望着面前这些村人。

    一个个拎着锄头,挽着裤脚,草鞋还带着泥巴的农人,竟然个个腹有学识,谈吐不凡!

    尤其是最开始骂他的那个老者,看起来平平无奇,诗词和四书五经中的句子竟然张口就来!

    眼见自己身后的官员不堪受辱,与村民们都要吵起来了,他开口说道:“行了,此事是我不对,做的不妥当。”

    他上前一步,朝老者拱拱手,“老人家,是我考虑不周,擅自动您的麦子,实在对不住。此事是我错了。”

    老汉抬起手,想要像程夫子一样捋胡子,但看见自己手上的泥巴,改为朝皇帝摆摆手,云淡风轻的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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