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的楼上房间,楼下大厅都坐满了客人。男客们互相行礼寒暄,女客们坐在包厢之中,羞涩的、兴奋、好奇的向外瞧,一边拘着好奇好动的孩子,不让他们到外面跑。

    楼上楼下都在热热闹闹的讨论,潘英邀请他们来,究竟会让他们看些什么?

    “咣!”清脆嘹亮的敲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潘英站在高台之上,前后左右一抱拳,说:“诸位,感谢大家前来!我为楼里的姑娘们设计了一出新戏,特意邀请大家前来观看!”

    “开始!”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红色帷幕被拉开。潘英退到一旁,在幕后随时负责指挥。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能设计出个什么东西来?

    戏剧一开场,便是一个老者拿着鸡毛掸子在教训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经常听戏曲的人微微一怔,这不像是寻常戏曲一样唱念,倒像是寻常人家在说话。

    不怎么听戏曲的人倒是高兴,尤其是小孩子,也不乱跑乱动了,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看节目。这个戏他们能听懂!

    身着绸缎的年轻人梗着脖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应下这门婚事!别人都说,田家的闺女出身好,一直没嫁出去,是因为她奇丑无比!我不要娶她!”

    “少听外人胡咧咧!你娘去探听过了,人家姑娘长的清丽秀美,且聪敏端庄,配你绰绰有余!”

    老者表了一番田姑娘的美名,把田姑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她就是长成天仙也没用!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的心上人才是真的跟仙女一样!我已经把她的模样给画下来了,你要是给我订婚,就定她!”

    老者神情莫测,“把画像给我瞧瞧。”

    年轻人一边去拿画像,一边炫耀,“你瞧了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气质脱俗,光彩耀人,天人下凡!”

    观众们都被吊起了胃口,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女。

    年轻人把画像递给老者,观众们都情不自禁的伸长脖子想要看画像。

    老者沉默几息,说:“人间确实找不出这样的绝色!”

    他将画像翻转,对着观众们说:“各位贵客、喜客,若能帮忙寻到我儿的心上人,老朽愿给一百两酬金!”

    众人连忙定睛一看:画上,一个大圆圈,圈内三点一横,是人的眼睛鼻子与嘴,圆圈上面是一个半圆,半圆垂下两根毛,一根毛姿态还特别飘逸。

    大圆圈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线,线到末尾,左右一分,权做两条腿。

    在这火柴人的周围,还特意用红色、蓝色、紫色等,涂抹了一圈又一圈,表示绽放的光芒。

    看到这丑了吧唧的火柴人画像,众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果真是绝色!”

    “我从未见过如此光彩耀目的仙女,眼都快被闪瞎了!哈哈哈哈……”

    张梓若也忍俊不禁,瞧着画上两条当做胳膊的平行短线,觉得这火柴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翩然欲飞姿态的灵魂的。

    包厢里的孩子们笑声清脆,“我五岁的时候都画的比他好!”

    老者简单与观众们互动了一下,让儿子死心。他儿子坚持要找,偏偏自身不学无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寻人,闹出了不少笑话。

    过程中,纨绔与在场的观众们及时互动,做小游戏,输了当真给客人荷包或礼物,赢了就催着客人赶快给钱,或帮他找人。仿佛在场的观众们都是纨绔生活里真真切切的玩伴。

    观众们在看的过程中,逐渐知道,这个纨绔所寻找的心上人就是被他拒绝的田姑娘。

    朝中的大人们看到这个剧情,虽觉得互动有趣,对情情爱爱的东西却不免觉得有些无聊。到底是纨绔写的剧本子,也不能对他有太大的期待。

    忽然,剧情急转直下,纨绔的父亲和兄长外出时遭了匪死亡,他不得不从一个二世祖变成家族的继承人,担起家族的重任。

    可他什么都不会,屋漏偏逢连绵雨,他因为得罪了人,家中也无庇护,遭人诬陷后,被夺取了家产,被打板子赶出京城。

    和他一道被赶出京城的,还有他忧郁成疾的母亲,以及险些被掠去做小妾,以死相逼才得以逃脱的姐姐。

    纨绔经了这一遭打击,逐渐开始变得沉稳,想办法谋求生计,养活家人。

    而他开始的太晚,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书读的也不好,并未挣来多少钱。

    他的姐姐为了给身患重疾的母亲治病,自卖自身,去别人家当丫鬟。人牙子说好的要带他姐姐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结果却把她转手卖到青楼,卖了个高价。

    纨绔拿着他姐姐的卖身银子,给他母亲治病,自己白日求爷爷,告奶奶的找活干活,把所有的苦痛往肚子里咽。每天晚上,边哭边回想他爹曾经教过他的内容。

    许多地方想不起来,或者不懂就去请教他人,但没人瞧得起一个衣衫破旧、地位低下的力夫。

    “我见过有学之士!真正的有学之士,学富五车,胸怀若谷,谦逊好礼,不是你们这样的势力之辈!我总能找到愿意教导我的高洁之士!”

    他拿着一张折痕深刻的纸,下台随机询问请教观众。已经入戏的光禄大夫孙大人,颇有耐心的给他讲解。

    这份耐心,把旁边的孙清都给看愣了。

    爹,你教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和!我三句对不上来,你就恨不得给我一戒尺!你看个戏,怎么还改性子了?!

    饶是他眼睛瞪的溜圆,他爹也视而不见。反倒对着主角温和含笑,还一直摸着胡子夸对方“孺子可教”。

    孙清真想抓着他爹的肩膀晃一晃,假的,这都是假的!

    可他不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戏剧主角问了这个,问那个。回台上表演一会儿,挣了钱的主角又拿了个更大的纸下来,请在场的大人写一张大字做碑帖,他用来练字。

    被邀请的大人,一手撩起袖子,一手握笔,笑意融融的、认真的为他写下一张大字。

    观看节目的一部分官员,瞧着熟练讨要墨宝的主角,总觉得有一丝丝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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