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英他们陶醉在众人的夸赞当中,神色熏熏然,感觉整个人如在云端。

    他们虽在地面,却恍觉自己已升到了高空之中,俯瞰每一个观众,意气风发,俯瞰全场!

    垂头丧气,或神色阴沉如同乌云密布的陶家人,进入他们的视线。

    潘英等人一下子清醒了,想起这场比赛的最终目的,他们促狭的喊道:“陶兄,十日前你们在路上拦住我们,非要定下男子汉之间的赌约,如今比赛结束了,你们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了?”

    “对,你们是不是该履行赌约,向我们和我们的夫子磕头致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陶家人所在的位置。

    这个赌约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京城内鲜少有人不知道。他们今日来,就是为了见证这场比赛,见证结果。

    只是没想到,结果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与他们的预想截然相反!陶家请了这么多人来,结果反倒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的响!

    不知,陶家要如何收场?

    大长公主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不悦地柳眉下压,一双眼睛闪烁着汹涌的怒火!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输给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们,更没想到这些纨绔们如此咄咄逼人!竟然当众要自己的孩子给他们磕头!

    她锋利的目光直直刺向张梓若,纨绔们不懂事,难道张梓若一个做人夫子的也不懂事吗?!

    张梓若平静的回视她,神色淡然无波。

    学生们为了她的名誉,为了彼此的名誉而战,数次遭到黑手,好不容易胜利了,讨要自己应得的清白,她为何要去拖后腿?

    倘若这一局输的是她的学生们,陶家会放过潘英他们吗?会大度的让潘英他们免去道歉这个环节吗?

    磕三个响头确实过分了,太过侮辱人,但这是潘英他们最先提出来的吗?而且,陶家输了,有什么道歉的态度吗?

    但凡陶家的人敢站出来承认自己输了,坦荡的道歉,她自然会拦住,不让陶家兄弟磕头,给彼此个台阶下。

    可是,陶家人认输吗?

    陶家兄弟青紫肿胀的脸庞因为愤恨而显得更加狰狞,他们死死咬着牙齿,觉得脚下如有千斤重。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受伤的脸庞更是火辣辣的疼,仿佛谁在他们的伤口上涂了一把辣椒面,疼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们内心屈辱又煎熬,无论如何都无法站起身,去向他们看不起的人磕头。

    陶家家主紧紧扣住座椅扶手,神情莫测。他朝某位机灵的官员看了一眼,那人立刻起身来打圆场。

    然而,忽然有人截断了他的话头。

    “诸位,请听我一言!”赛场中央忽然爆出的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只见孙清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陶家兄弟输了,按照约定,要向我们夫子和我们磕头道歉。但我受不得这礼!”

    “当日,我见燕夫人对我夫子态度倨傲,心中不愉,便回了一句,措辞激烈失礼,冒犯了燕夫人。在这一点,是我做错了,我向燕夫人赔罪!”

    在众目睽睽之下,孙清朝着燕家所在的雅间,朝着坐在窗旁的燕飞和陶婉莹,俯身一拜!

    在场许多官员都对孙清此举悄然点头,暗叹孙清虽然暂未建功立业,但尊师重道,重情重义,敢做敢当,是个品性过人的好苗子。这一块不知比陶家人要好上多少!

    孙大人的同僚夸赞道:“孙兄,你还说你小儿子不懂事,依我看,就这份敢做敢当的心性,就远超常人多矣!”

    孙清的父亲谦虚道,“哪里哪里,他需要向别人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也就是具备了人应当具备的好品质之一罢了!”

    他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笑容洋溢,带着淡淡的骄傲与自豪。

    他从未觉得小儿子是如此的出息!儿子真的长大了!知事了!

    孙大人心绪复杂,但心思最复杂的莫过于陶婉莹。

    她本是等那一群出言不逊的纨绔向她磕头来着,没想到自家兄弟惨败,反倒要向她最恼恨的女人和那一群纨绔磕头道歉。

    更没想到咄咄逼人的纨绔中,最先骂她的孙清会当众向她道歉,可在道歉的时候,还不忘加一句,是因为她态度倨傲。

    这样的道歉使陶婉莹如吞了一根鱼刺般难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红的指尖在帕子上抠出深深的痕迹,抠得手心和心中一起发着疼,发着恼。这算哪门子的道歉?!

    然而,孙清道歉之后,还没完,他高声说道:“燕夫人,我出言不逊,冒犯了您,向您道歉是应当的。但你无故辱骂我的夫子,难道不应当向我夫子道歉吗?”

    在所有人审视或打量的目光中,陶婉莹脸色爆红。她恨得几乎撕烂了手帕,咬碎了一口银牙,觉得胸中憋着一团极大的火气,且不断膨胀,偏偏又无从发泄,堵得她心中难受。

    她恨死张梓若了!她恨死这些纨绔们了!她才不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向张梓若赔礼道歉!那她岂不是永远低那个寡妇一等?!

    燕飞瞧她一眼,起身出了雅间,朝孙清等人拱拱手,“孙公子,各位公子,是我燕家做的不好,引起种种误解,引得各位不满,是应当赔礼道歉。”

    他转向张梓若的方向,看到清丽飒爽的张梓若,看到长大了的照儿,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河湾村,他们一起围着石桌,轻松惬意的探讨学问,欢声笑语玩游戏的时光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燕飞定了定神,周围是一张又一张朝中官员的面孔,这里是京城。

    他眸中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朝张梓若说道:“张夫子,内人言语不当,损害了您与诸位学生的名誉,我在此向您赔礼道歉。”

    他深深的像张梓若行了一礼,说:“陶家兄弟是顾念兄弟姐妹之情,不忍内人伤心,才找诸位公子定下比赛。

    该承担比赛结果的是我,而非顾念兄弟姐妹情谊的陶家兄弟。”

    他撩起袍角,就要朝张梓若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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