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培盛见人就是一副笑模样不同,张保是个容长脸,面上有些严肃板正的样子,浑身透着股子书生气,看上去不像大太监,倒像是私塾里的先生。

    叶林看着他,就想起了高中的数学老师。

    不过他待叶林到很是客气,叶林跟他行礼,他马上避让开,又还了一礼:“叶先生您难得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请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叶林接过小太监上的茶,小声道:“张公公客气了,哪里敢说什么吩咐。此次前来是向您请教,我最近打算在听竹轩中进行一些机密研究,可能会对贝勒爷有所帮助。但用料、配比等等都不能轻易泄露,不知院里的下人们是否都可靠?”

    张保一听就笑了:“叶先生放心,院里的人您尽管使,绝对不会出现嘴巴不严的问题。”

    “别的不敢说,但贝勒府篱笆扎的可是牢着呢,尤其是这些先生们身边的人,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能被送进来的。”

    张保心道,毕竟贝勒爷有时会跟幕僚商量一些机密事件,怎么会不防着这些身边的下人们?若是哪个幕僚不小心醉酒,说漏了些话,被不忠心的下人传出去岂不是要遭?因此各位先生身边的人无不是经过了严格筛选,并且还有眼线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叶林一想也是,他这是瞎操心,以贝勒爷谨慎的性格,加上外面有那么多不同心的兄弟虎视眈眈,在这种群狼环饲的环境里,他怎么会疏忽自己家的安全?

    不是说历史上他用粘竿处来做一些机密谍报的事吗?估计是被那些在他登基后都不停作妖的兄弟们给逼急了。

    叶林放下心,缓声道:“那就好!麻烦张公公再给我这儿派两个力气大的来,有些体力活。”

    张保笑眯眯道:“这是小事一桩,叶先生尽管放心,我这就安排。”今儿叶先生又是布置房间,又是采买货物,看来是有大动作了?

    但他也不探问,只说道:“叶先生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让身边人来找奴才,就是奴才不在,”张保拍拍身边小太监的肩,“找我徒弟小德子也行。”

    想到他研究出来的温棚育苗等,都让贝勒爷很上心,张保在心中提醒自己,对这位先生还要多多关注才行。

    叶林拱拱手:“那就多谢张公公了,以后还少不了来麻烦您的时候。”叶林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皂来,“这是香皂和最新研制出来的牙粉,这牙粉还未上架销售呢,您试试?”

    “哎呦,叶先生太客气了,”张保接过来,“这么好的东西,那奴才就不跟您客气啦!”

    叶林笑道:“张公公您常跟在贝勒爷身边,见识广,用了有什么建议就跟我说哈,我也好改进不是?”

    “叶先生您做的东西,那必定是极好的。”

    又客气了几句,叶林才回了小院。

    张保办事利落,没过多久就送了两人来。

    尽管叶林得到了张保的保证,却还是将院里的人都叫过来训话。

    自打叶林入住,还没有像这样把全部人手都叫过来集中训话,因此院里十几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怕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让叶先生不快。

    叶林看着下面的人面上忐忑、站得笔直,但还是静悄悄的不说、不动,等着吩咐,满意叮嘱道:“我为贝勒爷效力,必然会有些机密事物要研究。

    小院中人切不可将研究内容、原料、配比等事物,告知除贝勒爷外的任何人。如有违背,也不必在我这里求情,直接报给张保公公处置。”

    叶林看着众人静悄悄听训,没有一人交头接耳或跳出来反对,继续道:

    “大家做得好,自然有赏。另外若是家中发生什么变故,急需银两,可直接找我,我自有银子借你们,几百两都不在话下,但千万不要让外人钻了空子。”

    “以后两人一组活动,相互监督,一人出事,两人同罚!今儿就有一项研究,若是做出来了,每人赏一两银子,香皂一套。”

    众人齐齐应诺,这样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下来,小院里的人看着就更有规矩了。心里也对未来的赏赐期盼起来,东西加银子,至少有四个月的月钱了。

    叶林的生活又变得极其规律起来。

    上午,查看这几年的政策、政令,研究会试历年考题;吃了饭歇过午觉,下午就看着调配水泥,试验各种比例,分别详细记录,再一一测试这些水泥的强度硬度,耐水性等等。

    下午忙完了就回叶家,跟家人一起吃饭之后,晚上教导弟妹,为他们开蒙,日子过得别提多充实了。

    准备原料的日子还是蛮顺利的,几种东西都不难找,而且价格低廉,很快就堆了几大桶在小院中。

    洗净、干燥、磨细、过筛也都没有什么难度,就是体力活。有了奖赏作为动力,小院里干活别提多勤快了。

    可到了配比制作水泥这步,却出了问题,不知为何,不管如何调节比例,做好的水泥总会在过后两天裂开。

    叶林对此十分苦恼,墨竹、墨溪他们见天的看着叶林在书房里转圈思考,转的他们头都要晕了。

    可叶林翻来覆去的回忆,也没有发现自己用的原料有什么问题。

    既然不是原料出问题,难道是制作、使用过程?

    但水泥的使用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原料配好后,加沙子和水,以一定比例之后调和就完了,哪里还会出问题呢?

    实验进度停滞不前,小院里的人看着叶林整天皱眉,拿着水泥碎块研究,心里也是挺着急。

    本来听叶林说这东西做出来能有石块一样坚硬,可以帮助修河道,大家都很激动。

    干旱发水在这个年代太常见了,幕僚跟前伺候的,都有一定敏感度,知道这东西做出来影响定然会很大,对贝勒爷,对大清。

    不提这些人,就说小院十几个人中,就有三个是小时候经历了发水,逃难后辗转才进了贝勒府。

    他们都见过河流溢出河岸,江水把村镇淹没的恐怖的景象。

    至今想起来都历历在目,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河水的咆哮声。从小生活的村子没了,熟悉的乡亲也不剩几人,一瞬间,他们就没有了钱财、粮食、亲人,和家。

    而这可怕的经历才刚刚开始,活着的人开始漫长而没有目的逃难,那是场以绝望为食,哀痛为水,永无止境的旅途,在风吹雨打,饥饿酷暑中,无数熟悉的面孔在路上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而活着的人只是麻木的继续向前,连为他们收尸埋葬的力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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