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间空第一次听说天元的存在时她就很好奇了,她觉得这样的存在很有意思。

    拥有不老术式的天元活了至少上千年,并且支撑了平衡咒术界的结界,让咒术界的天平不至于向咒灵那里倾斜,听上去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虽然夜蛾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表示可以把天元当成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但是云间空还是好奇活了那么久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不,或者说,天元还是人类吗?

    让伏黑甚尔带着自己穿过结界来到薨星宫,为了让云间空见他一面,在此守卫天元的咒术师们都被禅院清水给调走了。

    当云间空看见天元的模样时大吃一惊。

    这个活了漫长岁月的存在已经脱离了常规意义上人类的外形,与其说是人类,倒更像是咒灵……但意外的不让云间空讨厌。

    这可能要归功于天元平静的气质以及从容的神色。

    “我想最近让咒术高层天翻地覆的始作俑者就是你们吧?”

    有着奇特外表的天元对于自己面前不请自来的两人似乎有所预料,他甚至邀请云间空和伏黑甚尔一起坐下来聊聊。

    “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在我看来,这不过是高层们的自食恶果罢了。”

    是那些自诩高贵的家族酝酿出足矣毁灭自己的黑火,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自己承担起被焚烧的苦痛。

    看出来天元对于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云间空大大方方的坐下来,就像和邻居家的爷爷聊天一样自然地问出自己感兴趣的事。

    伏黑甚尔则是站在一旁,他对自己保镖的定位很清晰,并不打算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

    “天元大人,既然你知道我们对高层的行动,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说起来,那些大人们侍奉了你很多年了吧,你就这样看着他们走向毁灭吗?”

    还是说自信那些人拥有不倒的底气呢?

    有着四眼和扭曲五官的生物听到云间空的话反而平和的笑了起来。

    “小姑娘,如果你也想我这样活了漫长的时光,就会明白,只要不影响到大局,区区权力的变动在我眼里就像四季变换一样普通。”

    天元说到后面,笑容也变的狡黠:“……况且,我也确实对这些高层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是一群蠢物罢了,咒术界也该有些新鲜血液了。”

    他知道这个年少的孩子来到自己的面前并不是单纯的想要看看他,必定还有其它的事情要说。

    看着黑发金瞳的少女,天元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因此格外和蔼。

    “奇怪的孩子,你来到我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云间空观察着对面堪称奇迹的生命,从他褶皱的皱纹到怪异的四眼,璀璨的金瞳坦荡且锐利的将天元打量个遍。

    听见天元的问话,云间空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然相告。

    “——我们本来是想杀了你哦。”

    一旁的伏黑甚尔在少女说出这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时,就不动声色的紧绷了肌肉,提防着天元的暴起发难。

    但是没想到天元听到这话虽然面露惊讶的神色,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好奇地问云间空原因。

    “为什么想要杀我呢?难道你们不怕我死了之后,咒术界的平衡倾倒,咒灵越发强大吗?”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一天,咒灵就是杀不完的,”金瞳的少女目光平和的说,“而咒术师们却要为人们解决那些本该他们自己负责的后果,人们对自己的恶一无所知,却有无数的咒术师为此丧命——恶人没有得到惩罚,而英雄却死于黑暗。”

    “这怎么看都有些太不合理了吧?”

    更何况还有所谓的高层在尔虞我诈,不顾底层咒术师的安危,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随意隐瞒修改咒灵的情报。

    在禅院清水掌控了一部分高层之后,得知的内幕让她心惊,这让她的目标发生了变化,与云间空商量之后,她们干脆下了一个决定……

    “可是一直以来咒术界都是如此,你们想要怎么做呢?”天元对她说的情况了如指掌,却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我们想要公开咒灵的存在,让咒术师得到应有的地位,而公众也应该拥有他们的知情权。”

    从千年前传承至今的咒术界,说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隐瞒咒灵的存在,但这又何尝不是维护他们超然地位的一种手段呢?除了那些奋斗在一线的咒术师们,如今的高层有几个还抱有对人类的悲悯之心呢?

    他们对普通人高高在上,却忽略了如今的世界人类的潜力和强大。

    既然制度腐朽,那就推翻旧的制度,在腐朽之上建立新的咒术界;

    既然人类无知,那就告诉他们世界的真相,人类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既然英雄无名,那就昭告世界,有一群人为他们负重前行了千百年,理应得到他们应得的地位和赞美。

    这个世界是所有人的,而非一部分人的。

    天元为这些话震惊,竟一时无言。

    “……如果民众知道了这些真相,会显然慌乱,因此会催生出无数强大的咒灵。”

    最后,这位从千年前就一直存在的老者这样说:“而你们也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十分镇定的云间空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灿烂的弧度,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她说出的话却又酷烈之极。

    “改变都是痛苦的,没有流血的改革是不够彻底的——为了更多人的未来,这些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伏黑甚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云间空。

    他知道少女并非一个单纯用温柔或者冷漠来形容的人,云间空只会一心追逐自己认为美好的事物,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一向认为人类是世间少有的奇迹,她对人类有着最大限度的热爱和宽容。

    但是现在,带着温和微笑说着冷酷话语的云间空比一切事物要吸引伏黑甚尔的注意。

    他当然知道禅院清水的目标,其实他无所谓这目标的成功与否,只是知道这目标确实是在创造一个他姑且不算讨厌的世界,并且让他有些干劲。

    但是当云间空参与进来,与他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前进时,伏黑甚尔从心底感到一种隐秘的愉悦。

    少女如今的冷酷与果决,是因他,因他们的目标而产生的。

    “至于为什么将天元大人你作为我的目标,是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云间空接着说,“为咒术界做出如此大贡献的你,难道不就是人类未来要面对的、最强大的咒灵吗?”

    云间空觉得咒术界的存在很畸形,高层自私自利,不顾大局而专横愚昧,面对像五条悟这样注定成为最强的人居然不是想着全力支持而是处处掣肘,而更加奇怪的是,整个咒术界的结界居然依赖于一个注定要进化为非人类的存在。

    就算天元为了避免进化而弄出了“星浆体”这样的存在,但看他已经扭曲的样貌就可以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咒术界居然还对天元信赖有加。

    有时候,云间空也不能明白人类为何如此自信和愚蠢。

    “……那种可能会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我非常稳定。”

    天元很明显清楚自己的情况,也不打算在有着黄金瞳的少女面前否认,而他也有想要说的话。

    “那你现在似乎放弃了解决我的想法。”

    “因为我在见过天元大人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清俊的少女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拥有深厚阅历的存在,于是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

    “天元大人有存在的必要——我想你会帮助我们的对吧?”

    一般人在拥有了不死的生命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或许一开始会很快乐,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是无法抵御的利器,但是对于不死者来说不过如同抚过皮肤的微风一样,无需在意。

    但是过了几十年之后,他所爱之人会离他而去,至交好友一一逝去,他要独自一人看着他在世界上的羁绊进入长眠,不死带来的优越与超然在此刻会变成刻在他心上的刀痕。

    等到几百年过去,世界上已经没有记得他的人,他也不再试图建立新的羁绊,因为不管如何,所有热爱的,追逐过的一切都会将他留在原地,他拥有一切,一切也将他抛弃。

    凡人是无法独自寂寞的存在的,“不死”对于凡人是漫长且孤独的诅咒。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种解脱。

    为了迎来毫无波澜的终结,天元会愿意帮助他的小朋友一把的。

    沉默片刻后的天元微笑起来,带着某种快意的喜悦,像是遇见了久违的好友一样。

    “云间空,你说不定是比五条悟更加可怕的存在也说不定呢。”

    “悟可是神明的孩子,他迟早会站在众生之上,我可比不上他。”

    “不,我说的不是实力……”天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止住了话语,然后转移了话题。

    “我当然可以帮助你们,但是在你们的目标之前,你们还有一个敌人要处理。”

    天元的目光在伏黑甚尔身上略过,最终停留在好奇的金瞳少女身上,挥挥手又在薨星宫设下一道结界。

    “说起来和你的术式还有些关系——你们听说过【羂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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