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曹皇后已经算是二嫁了,她前头那位夫婿李植在新婚之夜,人刚进新房呢,就跳窗跑了。

    她的婚事已经出过一回幺蛾子了,如今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了。

    在场众人中,此时要说谁最担心赵祯的病情,除了太医外那就非新后莫属了。

    无关情爱。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也本该是她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从今往后,她将成为整个大宋最尊贵的女人。

    然而,天子突然的昏迷却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曹氏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今天官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面对她的将会是如何不堪的处境。

    此刻,哪怕明知道没道理,曹氏还是忍不住在心下埋怨,官家病发的真不是时候,哪怕晚两天也行啊。

    只要晚上两天,到时她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后。就算天子真有个什么,等新帝登基了,她也是太后。

    凭着她的能力家世,想要像先太后刘氏那样垂帘听政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般想着,曹氏心情越加的烦躁。

    看着眼前还在支支吾吾的太医,一时间也没了往日的和气。

    “这什么这,快说,官家到底怎么了?!”

    “你要是敢有所隐瞒,小心你全家的性命!”

    不愧是将门虎女,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杀伐之气。

    众人听她这番话,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大宋相对来说是个挺有人情味的朝代,不管是朝堂后宫,都很少有喊打喊杀的。

    但此刻,众人也都能体谅新后的心情,便也没人出言计较。

    别人能不计较,毕竟事不关己,但作为曹皇后的情绪宣泄对象,无端端的就被人拿着全家性命相威胁,这位平日里最擅妇科的刘太医就不爽了。

    好啊,你不是想动我的家人吗?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刘太医内心惊怒,面上却是一片沉吟,半晌后才道:“官家这是积郁所致,郁伤肝,怒伤肺,所以.....”

    说话点到即止,然而却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懂了。

    众所周知,官家是不愿娶曹氏为新后的,如今不过是形势所逼。

    真要算起来,如今守在这里的一大半臣子以及跟着一起过来的杨太妃都能算是这“形势”之一。

    当初力荐曹氏为后的人中,这两波人绝是其中绝对的主力军。

    想到这点,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尴尬。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啊,他们哪里知道官家的心理居然会这么脆弱!

    对于刘太医的说法,曹皇后当然是不信的,她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太医在报复她刚才说的话。

    她当即怒斥出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身为医者,我看你是完全不把官家的身体当回事!”

    再次遭到训斥,刘太医低头喏喏,不敢再言。

    眼见着场面有要乱的趋势,杨太妃知道,自己再不出来主持局面是不行了。

    她先安抚住了曹氏,“好了,皇后你就先少说两句吧,哀家知道你是关心官家,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官家的身体要紧。”

    说罢,她又看向正扎堆挤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天子病情的一众太医。

    “一家之言当不得数,其他太医也都给官家把过脉了,那就都过来说说吧!”

    被点到名,众太医哪怕无奈,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挨个说出了自己的诊断结果。

    然而,面对众太医的众口一词,在场却没几个相信的。

    笑话,他们又不是没劳累过,不管是哪种形势的劳累他们都体验过,怎么看都和官家现在的症状对不上啊。

    此刻赵祯哪怕是在昏迷中,脸色依旧惨白的可怕。

    只短短片刻,额头上、脖颈间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表情更是几近扭曲,紧抿的唇缝间时不时地溢出几丝压抑的闷哼声。

    这分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比起劳累,先前那个太医说的积郁成疾都比这靠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俞才人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下子就盖过了满殿的“嗡嗡”声。

    “官家看上去那么难受,怎么可能是因为劳累?再说了,不过是一场封后礼罢了,又怎么会......”

    若是平时,有这么多朝堂大臣和王公贵族在,她自是不敢出头的,毕竟大宋的文官是出了名的喜欢管皇帝的后宫事,如今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官家躺在床上情况未明,她们这些个后宫娘子也没个一儿半女傍身,她如何能不急!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后宫娘子不在少数,见俞娘子说话,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压力再次给到了太医们头上。

    众太医只觉得心里发苦,几个月前也是类似的状况,官家脉象异常,他们却束手无策。

    如今再次面临相似的情况,他们只觉得心态都要崩了!

    在众人的咄咄逼视下,院正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斟酌着言辞。

    “许是我等医术不精,但太医署众同僚都给官家看诊过了,官家的身体确实无异啊!”

    院正的话得到了太医院众太医的一致附和。

    这下,大家都麻爪了。

    也有人提议是不是要去民间寻找神医,但这提议一出来就被人给否了,理由很充分。

    “事关官家龙体,兹事体大,怎可随意外传!”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太医院太医医术的信任。

    宋朝不同于以后的明朝,明朝太医院中太医来源复杂,滥竽充数者甚多,甚至身为太医不通医术都不是没有可能。

    比如在明中期,就有这么一位姓刘名文泰的太医院院判,此人原本在通政司任通政。

    通政司是什么地方呢?那就是一个负责内外奏书文件的部门。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太医院油水太足吧,这位刘通政一番操作就进了太医院。

    完成了从文官到医官的华丽变身,并在之后的从医生涯中先后治死了父子两位皇帝。

    更稀奇的是,此人最后竟然善终了!

    宋时的太医都是通过了严格的选拔,大考、小考一层层考试考出来的,但凡能当上太医的无不是真正的医术了得之辈。

    如果连太医都诊不出东西来,那指望外面的大夫就更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官家不会是中邪了吧,还是被什么东西克着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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