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外十几里处一处偏僻所在,范仲淹带着一众杭州守军,亲自迎接圣驾。

    这些天的远行让从未出过如此远门的赵祯可谓是吃足了苦头,然而想到前方的好大儿,他又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一行人一路行来,除了必要的晚间歇息,中途居然没怎么停过。

    这份耐力,让跟着过来的柳泽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就是古人对儿子的执着吗?

    也对,毕竟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的!

    “臣范仲淹,见过官家。”

    赵祯环顾四周,此处已隐约已经能看见杭州府高耸的城墙。

    “范爱卿免礼,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多礼。朕此次前来,不欲暴露身份。从今天起,范爱卿就叫朕......我,就叫我李公子吧。”

    “我对外的身份是李家的公子,跟着晏相一起过来见见世面。”

    赵祯没有明说哪个李家,但范仲淹秒懂,除了国舅李家还有哪个李家?

    他抽了抽嘴角,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疑问:“不知官家此次来杭州到底所为何事?”

    别跟他说什么先帝托梦,他半个字都不信!

    赵祯看着范仲淹一脸的紧绷,难得起了点玩笑的心思,“范爱卿难道真的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范仲淹看官家一副仿佛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的样子,心头的疑惑更大了。

    官家此次一意孤行也要来杭州,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其中也包括他,然而任凭他怎么想也猜不出其中因由。

    看着官家还在和范仲淹打哑迷,站在一边做文人打扮的晏殊再次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官家,如今时候不早了,趁着现在人少,我们还是赶紧先入城吧!”

    从城外通向范仲淹为接驾准备的临时行宫的一路上,柳泽一路上的脑补就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说原先还只是猜测的话,通过这一路上的仔细观察,他已经基本能确定皇帝此行的目的八成就是他那对便宜小外甥了。

    不过他倒也没想着要通风报信。

    首先,作为一个军人,按照职业操守,在没得到组织同意的时候,保守秘密是他的本职。如今他给大宋朝廷当兵,为皇帝保密理所当然。

    其次不得不承认,从内心深处来讲,他还挺想吃瓜的。

    赵祯让范仲淹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这虽是莫大的殊荣,然而却于礼不合,范仲淹自然极力推辞。

    却被赵祯一句“出门在外,一切便宜行事”打断,在推拒不得之下,老范还是在一众随行人员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登上了这架外表低调的马车。

    其实赵祯也不过是想早点知道一些有关孩子还有那个女人的事情罢了。

    赵祯:“范卿这些年将杭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范仲淹:“这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当不得官家夸赞。”

    赵祯:“这几年来,杭州府税收不断增多,比范卿上任之前足足多了一成,可见范卿对经济之道确有独到的见解啊!”

    范仲淹:“......”

    赵祯:“范卿......”

    看着范仲淹沉默的样子,赵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来之前他各种心潮起伏,如今人就和自己处在同一座府城里,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半晌后,还是范仲淹主动出声解围,“官家,您是有什么事想要问臣吗?”

    此时天光大亮,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临安县内。

    随行保护的侍卫们早就被柳泽安排着换上便衣,混入了百姓之中。

    从车窗向外看去,因为正值新年,街上人流如织,货物琳琅满目。

    一位青年男子正牵着手边约摸五六岁大的小童站在一个卖糖葫芦得小摊贩前挑挑拣拣。

    从赵祯的角度看,只见那小童伸出小手指了指小贩的糖葫芦棍子,然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那男子似是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禁不住小童的缠磨,还是从怀中掏出铜板付了钱。

    小童一手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朝前走,男子赶紧跟在后面追上去,嘴上还高喊着“走慢点”之类的话。

    赵祯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将目光收回,感受着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赵祯幽幽地开口道:“范卿,听说一年前你收了两个小徒弟?”

    范仲淹不明白官家的话题怎么跳转的如此之快,但还是下意识回道:“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那会儿臣刚来杭州府上任不久,因为救灾和红薯的事情结识了丰裕侯。

    后来发现丰裕侯膝下一双儿女虽小小年纪,却都聪敏不凡,欣喜之下,便应丰裕侯所求,将他们二人收入了门墙。”

    说到这里,范仲淹有些得意地撸了撸胡须,“不是臣自吹,臣这两个徒儿不仅天资粹美,平日行事也是守礼持重.......”

    范仲淹说着说着,下意识一抬头,与听他说话正听得一脸骄傲的赵祯来了个两两相对。

    官家清隽俊美的面容映入眼帘,下一刻,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范仲淹瞬间睁大了双眼。

    “官、官家......那、那......怎么可能?!”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测吓了一跳,一时间竟忘了君臣尊卑,双眼死死地盯着赵祯的脸打量,语无伦次的就想求个答案。

    赵祯看他这副样子,知道他应该是猜到了。

    随即颔首,微笑道:“范卿,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猜测得到了验证,范仲淹倒抽一口冷气。因为此时正值寒冬,这口冷气倒是抽的名副其实。

    下一刻,他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涌出一股狂喜来。

    如今官家无子,那政儿就被是官家唯一的儿子,以后的大宋太子!

    想到自家小徒弟小小年纪就透露出杀伐果断的性子,以及言谈间透露出的对于如今一些制度的不喜,有时说的一些话与自己的一些观念也颇为相合。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变法成功的希望。

    至于小徒弟表现出的对法治的热爱,这在此时的老范看来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范仲淹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车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喧嚣声,其中一道还格外的熟悉。

    他下意识掀帘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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