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虽是一个整体的大厅,但桌与桌之间以绿植和屏风隔出相对私密的空间,赵祯三人悄步来到相邻的后桌坐下。

    为了不显得过于突兀,晏殊和范仲淹也学着其他客人,起身去取餐区拿了一些食物回来。

    坐定后,后桌几个孩子的说话声开始陆陆续续地传来。

    只听一个稚嫩的女声道:“王敏,你怎么不吃?放心,今天所有的消费都由我买单,你们要是省钱就是不给我面子。”

    女童声音虽然稚嫩,但却透着股莫名的江湖豪气,他们哪怕隔着屏风没看到,也能想象出她此时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样子。

    随着女童话音的落下,后桌就传来一阵孩童的恭维声。

    “玟姐大气”、“玟姐威武”、“玟姐、政哥我们走一个”......

    一群最大不过七岁的孩子,操着一口糯唧唧的小嗓音推杯换盏,有模有样的在那里学着大人的腔调。

    邻近几桌客人看到这一幕,都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但心里也委实为那说要请客的女童的大手笔震惊了一下。

    要知道,这天上人间的自助餐一个人就要50两银子,可着实不便宜。哪家这么宠,会给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塞这么多银子?

    “好说、好说。”

    听着小伙伴的恭维,舒玟心情更好了,她一口闷掉了杯中的果汁,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顿时又引来一众叫好声。

    这边的动静听得隔壁桌的赵祯三人皆嘴角抽搐,这位小公主,似乎有那么点不同寻常啊!

    事实上,此时无语的还不止他们。

    舒政看着自家妹妹这仿佛正在哪座山头邀人入伙的架势,虽然满头黑线,但还是配合地端起手中的枸杞茶,一口闷了下去。

    殊不知舒玟看到这一幕,内心的无语比他更甚。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这世的便宜兄弟似乎对长生有格外的有执念。

    自从在舒颜那儿听到枸杞养生的说法后,便日日枸杞不离身,好像生怕少喝了一顿就影响他长生不老似的。

    难道他就不觉得以他们现在才六岁的年纪,想着求长生还太早了吗?

    不理解,但她也不打算理解,她只知道活着的时候足够痛快就行了。

    “政哥、玟姐,你们说谢牧那小王八蛋,这次会不会又回去告状?”说话的是个男童,听声音游移中还带着点担忧。

    “那还用说,”刘通猛地又灌了一大口果汁,放下杯子后他又恨恨地道:“谢牧那小崽子哪次惹我们老大被打了后不回去告状的,整个就一告状精。”

    “那他会不会让他祖父找我爹爹的麻烦?”这次说话的是方安。

    他爹是杭州守备,虽然官职还比谢通判要高上半级,但大宋向来文贵武贱。他爹一个武官在谢通判这个文臣面前还真不一定直得起腰来。

    见方安明明什么都懂,想到刚才在外面时他还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边,舒政看一下他的眼中又多了一抹暖意。

    不由开口安慰道:“别担心,先撩者贱,是谢牧先动手的,我们不过是自卫罢了,而且我老师的官比他爹大。”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没错,谢家要敢找麻烦,我们也去找老师告状,反正他们不怕闹掰。”

    什么叫不怕闹掰?

    这种说法众小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敏不禁问道:“为什么?”

    其他几人也不是很明白,都纷纷眼巴巴的看着舒政兄妹。

    望着众人求知的眼神,想到现在在外面,舒政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一句,“你们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

    呃......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但既然老大不愿多说,众小也就没有再问。

    这时,舒玟倒开始遗憾起来了,“唉,真可惜,今天范师兄不在!”天然就少了个顶缸大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开始遗憾起来。

    后桌的范仲淹:......

    不,一点也不可惜!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家的小儿子会不会被小徒弟给带坏了。

    赵祯看着对面范仲淹幽怨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歉意来。

    但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被他忽略了过去。

    那边几个孩子的交谈声还在不断传来。

    刘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带羡慕地看着舒政兄妹二人。

    “老大,真羡慕你们没有爹爹,不像我爹,每次有事,不管谁的错都只会打我。”

    这话说的,舒政、舒玟二人齐齐黑线,这就是娘亲所说的天然呆吗?还是五六岁的那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要不是知道这人的秉性,他们还以为这话是在嘲讽呢。

    还有,你想过这话要是传到你爹耳朵里,你会遭遇什么吗?

    舒玟看着面前还一无所知的刘通,好心地建议道:“其实,这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让你娘给你换个爹不就成了?”

    “咦,还能这样的吗,我怎么没想到?玟姐你真聪敏!”

    一众小伙伴见刘通在最初的呆愣过后,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来,也跟着傻眼了。

    早就知道这家伙不太聪明,没想到这么憨的吗?

    范仲淹这下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自家徒弟居然这么的有想法。

    想到他们二人的身份,范仲淹顿觉自己责任重大。

    舒玟正兴致勃勃地指导着某傻小弟如何实现一键换爹(作死),一抬头就见到了自家老师的黑脸。说到一半的话,也卡在了喉咙中。

    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老、老师,你怎么来了?”

    难道刚才跟了他们一路的就是老师?难怪那些暗中保护的人没反应呢,那他岂不是看了全程?

    还有刚才的话,他到底听了多少?

    “学生见过老师。”

    舒政扯了扯一瞬呆住的舒玟,两人连忙起身,对着范仲淹公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其他几个孩子也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这一幕看在隔着屏风缝隙朝这边看得晏殊眼中,多少有些扎眼了,尤其想到官家也对两位小殿下拜范希文为师什么意见,他心里就更酸了。

    那头,范仲淹看着在自己面前貌似乖巧的徒弟,心情有点复杂,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

    “刚才在街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老师果然看见了,舒玟心下咯噔,面上却还是无辜道:“我们刚刚差点就被谢牧,哦,也就是谢通判的孙子欺负了,还好我们跑得快。”

    “是嘛?”你们还能被人欺负,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像是没听出范仲淹话语中的别音,舒玟连忙点头。

    “老师你不知道,那个谢牧可讨厌了,总是仗着他祖父找我们麻烦,老师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别管自己吃没吃亏,总之先告状就是了。

    范仲淹:......

    赵祯眼睁睁地听着自家闺女在那里睁眼告刁状,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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