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站得近的大臣这下都围到了花盆跟前,一边打量,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自古以来,文臣大多喜爱风雅之事,这种风气在文采精华的大宋更是得到了发扬。

    花鸟鱼虫作为文人们写诗作赋的常用题材,在场的文官中有不少都能称得上是精通花木。

    然而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能认出眼前的花到底是什么品种。

    有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摘两片叶子下来看看,却被俞德妃出声阻止了。

    “诸位大人小心,这种花从花到叶乃至枝干根系,全身上下都带着剧毒。

    若是将它养在室内,人闻久了它的花香也会轻微中毒。我就是在怀孕时闻多了它的香味,才导致昉哥儿一出生便体弱!”俞德妃咬牙切齿地说着。

    那位刚才还想伸手的官员一听这话,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它有毒的?”赵祯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丹陛。

    听他问话,俞德妃转身让白露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张报纸,随手翻到其中一页,将报纸递到赵祯面前。

    “原先臣妾也不识得这种花,只是看它花美味香便将它留在了屋内。即便是后来昉哥儿小小年纪便离臣妾而去,臣妾也只当是孕中没有养好,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谁知有段时间臣妾因着无聊,就让人从宫外捎了些报纸进来,无意间就看到了这个......呜呜呜。”

    她说到后面,已经是哽咽难言。

    说起来俞德妃上辈子直到死都不知道儿子的真正死因,这辈子她之所以能发现真相,还与舒颜有关。

    在传媒这方面,舒颜这些年来可不光只是让人弄了一份《临安八卦周刊》这么简单,除却正在筹备中的地理杂志,还有专门面向文人的《文苑杂谈》。

    这里面除了刊登一些舒家四处收集来的好文章外,还有一些有关动植物、地理风貌、民俗风情之类的小科普。

    在专门的地理杂志没筹备好之前,舒颜就将这些都刊登在《文苑杂谈》单独开辟出的一个板块中。

    宋朝的文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他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却远非后世明清的读书人能比。

    这个板块一出,瞬间让《文苑杂谈》的销售额又提高了三成不止。

    关于夹竹桃的介绍就是被刊登在其中一期的《文苑杂谈》上,被正好闲来无事的俞德妃读到。

    起先她也没多想,但后来却发现报纸上形容的与自己殿中的那盆花十分相似,就连图片都对上了。

    当时因为太过不敢置信,她还让人抓了只猫过来试验,等到猫死的邦硬了,她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只恨自己不该对皇后这么没有戒心。

    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过后,她彻底地恨上了曹皇后。

    报纸很快又从赵祯手中传到了其他大臣手中。

    “没想到此花看着艳丽却如此歹毒。”

    包拯眼睛还放在花上,满脸凝重地感慨道,其他大臣也小声议论着。

    刑部尚书也是啧啧称奇,短短时间里已经在脑子里盘桓起了这种花在犯罪中的若干种用法。

    夹竹桃原产于印度和伊朗,在唐代的时候才从印度传入中国,根据音译,被称为拘挐儿、拘那夷,“夹竹桃”这个名字要到后来才被确定下来。

    因为相较于原产地,中国的气候较为寒冷,并不是很适合夹竹桃生存,因此在当时也只在南方地区有少量种植。

    绝大多数人尤其是北方人都从未见过或是听说过这种花,这也是当初曹皇后信心满满敢用它的原因。

    满宫皆知,俞德妃虽喜爱花木,却也只爱鲜花盛开时的盛景。一旦花朵凋谢,便会让人换掉。

    这样一来,曹皇后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没了。

    她原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毁在了一张报纸上!

    猜到了前因后果,但众人也不可能因为一张报纸就给皇后定罪。

    赵祯让人抓了只兔子过来,让人给它喂下一片夹竹桃的花瓣,眼睁睁地看着那兔子没多久就开始蹬腿翻眼,一命呜呼。

    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定性了。

    虽然曹皇后表示她并不知道这种花有毒,当初送也不过是出于好心。

    但她之前那幅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都被堂上的众人看在了眼里,已经没人再相信她的说辞了。

    因此,这次对于赵祯下旨要废后,哪怕是平日再古板的士大夫此次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官家,你不能废我,我是你从端礼门明媒正娶迎进宫的皇后。”

    曹皇后此时再也端不住仪态,她神情惊惶地看着赵祯,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

    “我命格贵重,富贵无双,就在立后当天,还出现了天降祥瑞。我就是上天认可的皇后,你不能违背天意!不能、不能......”

    百官们面面相觑,尤其是当初力荐曹氏为后的官员也在犹豫,他们这会儿到底要不要出来说说情?

    不为了曹氏,也为了他们自己。

    如果曹氏真的被全盘否定了,那不就是说明是他们当初的力荐差点坑了官家吗?

    而曹氏的话却是给了他们提醒,谁说德行有亏,但至少她的命格还是可以的,那他们这些人也不算是完全的有眼无珠。

    或许他们能求一求官家,至少给大家留一块遮羞布,废后归废后,但大可以仿照之前郭氏的例子,将曹氏贬为妃也行啊。

    俞德妃好心情地欣赏一会儿曹皇后狼狈的模样,嗤笑一声,不无嘲讽地说道:“你不说命格,我都差点忘了。”

    她转身扫视全场,“不知官家和诸位大人可知曹氏的真正命格?”

    真正命格?

    什么意思,天子立后前,司天鉴的人不是已经给曹氏看过命格了吗?曹家的胆子不会真这么大吧?

    不仅百官惊疑不定,就连赵祯也目露探究地看向俞德妃,想看看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年轻的宗正痛苦地捂着胸口,皇室的脸面啊,官家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宗正一个劲地朝着赵祯挤眉弄眼,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直到他把眼睛都挤酸了,也不过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咳咳咳咳、咳咳咳......”

    宗正那副仿佛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法,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官家,无论如何,此事事关皇室威严,是不是让诸位大人回避一下比较好?”

    赵祯想也不想,“不必了,既然诸位大人想听,那么听听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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