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巡防营的人自然不会没有察觉,然而他们跑到这边一看,瞬间就没了多管闲事的心思,转身就打算离开。

    “站住,你们就这么走了,没看见那边有人在生乱吗?”

    一道虽然还带着几分稚嫩,但却难掩冷冽的声音叫住了他们。

    为首的兵士回头一看,只见叫住他们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郎君,他这会儿正坐在街边的小食摊上,身边还坐着几个同样穿戴不凡的大人。

    那小头目第一时间只觉得头大。

    这汴京城里高门大户云集,毫不夸张的说,一块砖头砸下去能砸到七八个贵人。

    他们在这里当差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小心谨慎,不然哪天得罪了贵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刻见到这几大两小的组合,虽然开口的只是一个目测不满十岁的孩子,但那头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带着手下小步来到赵政面前,满脸都是为难,“这位小郎君,不是我等不想管,只是这些人都是辽使的随从,我们不敢管啊。”

    赵政闻言,依旧冷冷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

    “得亏这里还是在大宋都城,天子脚下,区区几个辽使的随从便能让你们害怕至此吗?身为兵士,你们的血性呢?!”

    如今这些人口中的辽人若放到他的前世,不就是那些塞外胡人吗?

    想当初中原六国无论怎么打生打死,哪怕被打得伤筋动骨,但面对那些塞外蛮夷也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怂过。

    就连民间的百姓也是个个武德充沛,像这样的情况若是发生在大秦,恐怕都不需要出动巡城的兵士,光是那些坊市中的胥吏便足以让这些蛮夷体会何为秦法的威严。

    越想越怒,赵政一时没有控制身上的气势,那股独属于强权帝王的威压弥散而出,几个巡防营的兵士瞬间就跪到了地上。

    吃惊于儿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威势,赵祯没有插话,而是静看着赵政问话。

    一名兵士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这位小郎君,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朝廷都不敢拿辽人如何。我们只是最底层的丘巴,每月就拿点微薄的饷银勉强度日,如何敢触辽人的霉头。”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但那位先前地图炮文臣的武人男子又冷笑着给人当起了嘴替。

    “这位小公子,你有那心性是好的,起码比那些只会说‘以和为贵’,实际上却根本不顾自家百姓死活的读书人有胆量多了,但为难这几个大头兵却是没必要。”

    “他们今天要是真的上去阻止了,那些辽狗估计没啥事。辽狗一旦闹将起来,朝廷可不一定会站在自己的兵这边,说不得还得处置了这些人好让辽大爷们出气呢!”

    这话就十足的讽刺了,在场几个大人听着都觉得无比刺耳,尤其是在看到几个巡防营士兵那赞同的表情,就更是觉得堵心了。

    但舒颜却知道像这样的事在大怂不是不可能发生,毕竟这可是个打了胜仗都得赔银子的朝代。

    大怂的官员在面对辽人时会舔出怎样的姿态,谁也说不准?

    赵政这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却对大宋的武德不振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他深深地看了面前几个兵士一眼,开口道:“你们先走吧,去帮着维持一下街上的秩序,以免生出旁的乱象。”

    “是,小人知道了。”几个兵士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离开去帮着梳理人群。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这个陌生小郎君的话,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比他们的顶头上司还要骇人,让他们不自觉想要服从。

    赵政又看了看远处几个辽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平静地看向赵祯。

    “你想怎么做?”赵祯同样平静地问道,他这会儿并没有把赵政当成一个普通六岁孩童来看待。

    赵政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他很自然地说道:“先让人把那几个人抓起来,投入大牢,让人审一审,他们这样故意闹事,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一句话切中要害,几人之前都没往别的方向想过,只以为那几个辽人是跋扈惯了,但若他们是故意挑事呢?

    晏殊、富弼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再次刷新了对于赵政这位皇长子聪慧的印象。

    赵祯此时心里颇感欣慰,他看了看沉默伺候在边上的张茂则,“听到没,照你们小主子的话去做。”

    那说话不好听还有些愤青的男子,这会儿便是脑子再不开窍也意识到不对了。

    这几个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说抓人就管抓人,说要把人关大牢就关大牢,仿佛不过是一件寻常事。

    他呆愣愣地看着赵祯一行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抱拳行礼,脸上满是忐忑。

    “几位官人,刚才是在下口不择言,失态了,还请几位见谅。”

    赵祯自然不会计较这点细枝末节的事,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也知道这人说的是事实,不是他不承认就不存在的,说到底还是大宋朝廷在对外时不够强势。

    他挥了挥手,“此事与你无关,你何须致歉。”

    舒颜觉得这男子虽然有些嘴炮,但却难掩饰赤子之心,想了想,便出声点拨了两句。

    “这会壮士,我听闻如今官家正在革新利弊,整顿军务,想必是打算有一番大作为的。

    我看你也是有武功在身的,若你真是对现状不满,与其嘴上逞英雄,不如投身行伍,试试亲自去改变这一切。”

    说罢,转身就走。

    留下那男子看着几人的背影,渐渐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坚定。

    ·

    听说自己的随从被抓,住在鸿胪寺中的那些辽国使节果然闹了起来,纷纷闹到鸿胪寺卿面前,吵嚷着要大宋朝廷给个说法。

    那唾沫星子差点没喷到鸿胪寺卿脸上,他到这会儿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基于这些年来大宋对辽一贯的外交态度,他还不好甩脸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心里第n次做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调岗,这孙子谁爱当谁当去吧!

    然而这会儿他还得微笑面对,好不容易才将辽国使节暂时安抚了下来。

    第二天早朝,鸿胪寺卿将开封府尹给参了。

    谁让人是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呢?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不掺他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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