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方努力下,新政稳步推行。

    因为前期准备做得足够充分的缘故,即便遇到些阻力,也都能很快解决。

    这让原本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要与反对势力大战三百回合的新政党人都大感意外。

    然而少数有识之士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都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新政不是简单的政策改革,是真真正正地触动了无数人的根本利益,恐怕更大的波澜还在酝酿之中。

    这时有人再回想起官家事先整顿军务的举动,还有那一列列被派往各府换防的禁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官家这分明就是在警告所有人,只要有人敢跳出来,到时别说是鸡了,就是连猴都一并给你杀了。

    就问你怕不怕?

    原本还因为利益受损而心存不满的一些人,这会儿也纷纷闭上了嘴。

    他们可不敢以身试法,看看官家的警告会不会变成真的,那些伏阙官员的前车之鉴还犹在眼前呢。

    与自己一辈子的声誉和身家性命比起来,那些身外之物舍便舍了吧。

    就像李太白说过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汴京城各家高门大户府邸中,一封封书信犹如雪花般四散而出,瓢向大宋的各个州府。

    在朝廷上下的一片忙忙碌碌中,时间转眼又到了年脚。

    由于头顶高悬着政绩考核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了保住饭碗,大宋一众早已习惯了摸鱼日常的官员也渐渐开始出现从咸鱼向卷王进化的趋势。

    而个别不愿意改变的,则或多或少在年终考核中吃了挂落,不是被降职就是被罚奉。

    当然,往往这两者都是相与为一的。

    户部官署中,一位身着绿袍的从五品官员揪着一个户部小吏,气势汹汹,一副非要找他讨个说法的样子。

    而被他揪着官袍袖子的那位户部吏员则是看上去比他还要愤怒,一把甩开对方拽着自己官袍的手,手掌狠狠拍打着面前的桌子,满脸都是不耐烦。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我就算是再说十遍也还是那句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政绩考核应该是从今年年头就已经开始了吧?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着急?还以为官家和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们都在跟你闹着玩呢?

    你自己政绩考核不达标,被扣了薪俸,这怪得了谁?

    你要是有意见大可以去找吏部,这些考核结果都是他们弄的,我户部也只是负责根据吏部给的条子发俸禄而已。

    你要是嫌领的少了,没银子过年,早点干嘛去了?”

    那吏员越说声音越大,恨不得能冲破屋顶。

    自从这一波官员俸禄发放以来,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他已经遇上了至少十几个这样怒气冲冲找上门的。

    每一个都是一上来就要找他要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薪俸被扣自然有被扣的原因,难道不该在自己身上好好找找原因吗?

    都来他这儿闹,怎么没见那些涨了俸禄还得了奖金的大人过来要解释?

    一个个的屁本事没有,嘴上倒是叭叭叭的厉害!

    那位讨薪失败的从五品官员没想到屈屈一个户部吏员,态度居然比他还要嚣张,不禁更怒了。

    “扣薪俸?你还好意思说!谁家扣薪俸是扣光了不止还要倒欠的?!你出去问问,有吗?有吗?!”

    说起这个这人就是一肚子的气。

    原本年底了,到了该发俸禄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是高高兴兴的。

    要知道大宋官员福利待遇那是真的不错,除了正儿八经的禄银外,根据官职的高低,还有绫、绢、冬绵、禄粟各、薪(柴草)、炭、盐等各种补贴。

    在不大肆挥霍的情况下,足以让为官者以及他一家子都过得相当滋润了。

    然而今年他别说领到俸禄了,一通东扣西扣下来,最后他反倒还倒欠了朝廷30贯,此种事情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听他这么一说,那吏员总算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了。

    他冷笑一声,从桌面凌乱的公文堆中翻出一本册子,随手翻到其中一页,用仿佛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大声朗读了起来。

    “秦礼,任职秘书少监,自实行政绩考核这八个月以来,共有13次迟到早退记录,五次无故旷工。

    在此期间,曾因玩忽职守致使秘书省藏书阁发生了一次小火灾,导致一批珍贵的书籍拓本被焚毁。

    除此之外,并未作出任何功绩。我说的可有错?”

    “这、这、这......”

    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投来的鄙夷目光,那人在“这”了半天后,也终于意识到这事自己不占理。

    哪怕依旧觉得憋屈,到底没了先前强硬讨薪的底气,只得灰溜溜地以袖掩面,踉跄着小跑离开。

    那背影仿佛一个勤勤恳恳为老板打了一年工,到了年底却什么也没讨着的可怜农民工。在独自舔拭伤口的同时,还要想着该怎么回去和老婆孩子交代。

    当然,与后者相比,这人并不值得可怜就是了。

    此人身上发生的事只是一个缩影,领到薪俸的一众大宋公务员们有人欢喜有人愁。

    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真的靠着那点薪俸过活,但当俸禄与政绩挂钩时,它就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点俸银了,更多的则是关乎着大家的面子。

    别以为官老爷们就没有攀比之心了。

    政事堂中,一众大佬看着手中的薪俸的条子俱都眉眼飞扬。

    晏殊将自己手中的纸条子甩地“哗哗”作响,语气无奈道:“也不知官家是从哪里想到这么个主意的?听说现在可是有不少人在怨声载道呢!”

    他也是刚刚听说还有人领不到薪俸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还倒欠户部30贯的,这事放到哪都是奇闻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又该怎么看朝廷?

    听着晏殊这不算埋怨的埋怨,范仲淹倒是不期然地想起了一个人。

    别说,这行事作风还真是有些像呢。

    老范好笑的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嘀咕着: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官家学坏了之类的话。

    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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