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内心各种猜测着今日杨太后招自己进宫的目的,总不会就是让自己来陪聊的吧?

    那找那些命妇岂不是更合适?

    更有共同话题不说,一个个说话还好听,永远都不用担心会冷场。

    “能给哀家讲讲宫外的生活吗?”

    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舒颜有些愣怔,随即想起了这位太后的生平。

    十岁不到就进入了宫廷,由宫中女官教养。在十几岁时成为先帝嫔妃,然而先帝对其却并没有多少宠爱。

    尤其在刘太后出现后,更是成了后宫的边缘人物。

    后来得以封妃还是靠着和当时还是皇后的刘太后打好关系,并帮着刘太后抚养赵祯的缘故。

    宫外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吧?

    舒颜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宫外市井百姓的日常对着面前这位将一生年华都耗在了宫廷中的妇人缓缓道来。

    热闹忙碌、充斥着各种各样美食摊子的早市;往来客船连绵不绝的钱塘港口;哪怕到了夜晚,依旧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每逢节日相约出来踏青游玩的才子佳人......

    随着舒颜的讲述,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卷在杨太后面前缓缓展开,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充满烟火气的场景。

    “真好啊!”

    “所以这就是你不愿意入宫的原因吗?”

    舒颜喝茶的手一顿,她看向面前的老人,见她眼中只有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才斟酌着说道:“或许吧!”

    杨太后点点头,这些天来,她躺在病榻上闲极无聊之际听人读了不少有趣的话本子。

    这些话本中描绘的世界新奇有趣、瑰丽多姿,是她这种在宫中活了一辈子的人所想象不到的风景。

    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跟随着话本中的主角见识到了各种不一样的人生。

    当时杨太后就在想,能写出这样故事的作者,必也是一个内心丰富且从容有趣之人。

    后来听说这些书竟都是丰裕侯写的,这才起了想要见舒颜一面的心思。

    如今一番交谈下来,发现这果然是个极有想法的女子。

    见识广博,谈吐有物,待人接物从容有礼却不拘泥于规矩。和自己说话时,也不会刻意奉承,与时下那些闺阁中娇养长大的闺秀完全不同。

    即便是那耀眼的美貌,也只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她只是坐在那里,便美好的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难怪官家会衷情于她,便是自己也很难不对这样的小辈心生欢喜。

    她伸手怕了拍搁在自己床榻边的柔荑,颇为感慨地说道:“或许你是对的,这宫里还真没什么好的。”

    这样鲜活明亮的女子,若真的进宫了,到时也变成和自己一般的泥胎木塑,那才真是可惜了呢!

    若自己当初有选择......

    想到这里,杨太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突然发现,即便是重来一次,自己的人生好像依旧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自己什么性子自己清楚,说好听点是安分从时,实际上却没有敢为自己争取一把改变命运的勇气。

    更何况,年轻时的自己又何尝没有为宫里的富贵繁华迷过眼呢?

    舒颜不明白面前的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了低落。

    想到两小只这几年在宫里没少受她的照拂,自己也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善意,便笑着转移话题。

    “娘娘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官家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什么样的?”从古至今,无论男女,都难以逃脱八卦的魅力,杨太后果然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

    不仅是她,京里不少人都好奇过这两人的过往,不过碍于两人的身份,始终无人敢问。

    现在当事人愿意说,她可要好好听听。

    舒颜好笑地看着一下子失落全无,左脸写着八,右脸写着卦的老太太,假装回忆。

    “当时啊,我跟着爹爹和娘亲进京,刚和未婚夫退婚,心情正好的时候......”

    杨太后眨了眨眼,有些听不懂舒颜的意思。

    时下女子退婚,不论是哪一方提起的,对女子而言都是一件相当丢脸的事情。不说羞愤难堪了,起码也不应该是开心吧?

    杨太后有心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但又担心会戳人伤疤,嘴唇开阖了几次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倒是舒颜看她为难的样子,先问了出来,“娘娘,你想说什么?”

    杨太后仔细端详着她的神情,见她确实不像是在意的样子,这才犹豫着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会退婚?”

    她实在是好奇,像舒颜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这么眼瞎?

    更何况她后来还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侯爵之位,当初那个退婚的男子要是知道,想必肠子都悔青了吧?

    舒颜挑挑眉,语气随意,“还能是为什么?某些人考上了举人便自觉镶上了金身,成了如我这般的商家之女高攀不起的男人,迫不及待的就去给关老爷当了乘龙快婿。”

    “就这?”杨太后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是个举人罢了,大宋别说是举人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若科举名次不够高,能力背景不够硬,想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都难之又难。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只不过是考上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就得意忘形。

    不过,这不妨碍她安慰舒颜:“退了也好,那样的人配不上你。”

    感受着从老太太身上传来的善意,舒眼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说来我还要感谢他呢!”

    杨太后不解。

    舒颜点了点头,特别认真地表示:“当然是感谢他的不娶之恩。”

    杨太后闻言笑了起来,指着舒颜道:“你啊你,没想到也是个促狭的。”

    “那你和官家又是怎么回事?”

    门外刚到不久的一大两小顿时都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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