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娅的沉默,无疑是助长了江牧也的怒火,也在无声地肯定着他心中已有的答案。

    他只恨斯人已非旧人,他却疯狂沉溺其中。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取代她的?”

    江牧也虽寡淡着一张脸,看似毫无波澜,心下早已如潮涌。

    “我……并非有意为之,但现在,她是我。我也的确是她。”

    棠娅瑟缩着,壮着胆子如实招来。

    他半垂着头,心中的自嘲疯狂淹没着他,几近失去理智。

    终了之际,他苦笑着开口道:“难怪……小十七会这般对我好。”

    棠娅这下更加不知所措了,难道原主林华洛对他百般才难?

    不应该啊,五竹毒门的天之骄子江牧也,怎么会屈身做舔狗?

    “江师兄,你一定是误会了,林芊洛她非是如此,她心性纯良。”

    “心性纯良?”

    江牧也嘴角浮过一抹冷笑,他不知为林芊洛的心性纯良,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那些狠厉恶毒、任性妄为,包括对自己的悲喜无常、忽冷忽热,他如数收之,无半句怨言。

    每每那些记忆闪过脑海,他既恼也快乐,作践自己多少回,他早已数不清了。

    棠娅自知心中有愧,一时哑言不语,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十七,她还能回来吗?你要霸着十七多久?”

    什么叫霸着,江牧也此话显然拨弄了棠娅那根一退再退的底线。

    “是你的十七求我来的,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这夹杂委屈与怨气的三语两言,是棠娅做出的最后挣扎。

    “如此么?”

    他突然周身气息危险异常,五指覆上棠娅白皙的脖颈。

    她脸顿时涨红,看上去濒临空息状。

    “江师兄,有话好好说,我可以解释的,能不能别动手?”

    素日里以脾性温和示面的江牧也,掐着棠娅脖子的手上青筋暴起。

    江牧也的眼神此时十分不善,“你偷偷给这身体换了芯子,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

    棠娅挣扎着说出这极具爆发性的一句话,这样的骨气,是林芊洛不曾有的。

    江牧也莫名心底感到一空,他抬眸望向棠娅。

    透过她,他努力想看见曾经的那个小十七,可她的眼睛里,分明无物!

    “所以,你讨厌这里的一切?”

    话语间难以让人察觉的失落,是江牧也动摇的一颗心。

    他不敢承认,他其实有点喜欢这样的小十七,他甚至有些不舍。

    “你想要她回来,我努力成全你就是。”

    好不容易等到江牧也松开她的脖子,她如获新生一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所以,你还有同伙?”

    江牧也十分冷淡地说出口。

    哎?她哪句话说自己有同伙了?

    真的要说有的话,长孙无烬算不算?

    大家都是穿越者,凭什么他过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除了,他身体不太好以外,什么都得到过,穿越体验感十级。

    “没有。”

    棠娅可不打算对人把自己的底子,全部兜出去。

    “你可以继续当林芊洛,我不会揭穿你。”

    “真的?江牧也,我知道你喜欢她,林芊洛什么想法,我不知道。

    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林芊洛,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若十七不愿,没有谁可以强迫她回来。

    就像那年明明是自己救了她,中途去附近郎中家寻个药材。

    回来时,十七就已被路过的长孙无烬主帅的军队搭救。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得自己昏迷后,睁眼见到的第一人,是羌国的不败战神长孙无烬。

    她的疯魔,自那时就开始了。

    而他江牧也对十七的好,毒门上下无人不晓,掌门师父更是允诺要替二人牵线做媒,有意促成一桩金玉良缘。

    做出拒绝的人,是他;见她再次心悸的人,也是他。

    要说江牧也,是如何会对林芊洛一眼万年的?

    还得从一颗糖的故事开始说起,那是他一人孤寂的年岁。

    来毒门求医者芸芸,可能得良方救命的,委实寥寥。

    “你们这里好冷清,平常都不说话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小哥哥,不要不开心,我请你吃颗糖就好了。”

    十岁的江牧也跟着掌门师父学习各种医药毒理,鲜少与外人接触,更遑论说话与交流了。

    而热情的小林芊洛生性活泼好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垂头丧气,依旧每天嘻嘻哈哈地调皮捣蛋。

    不由十岁的江牧也有半点分说,小林芊洛已经把糖塞进了他嘴里。

    小江牧也来不及惊讶,口腔内散发出香甜诱人的味道,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他呆呆地诧异在原地,任由那香甜包裹着他。

    “甜吧?我就说嘛,小孩子就是应该吃糖。你年纪这样小,就像那寺庙里的老和尚一样木讷,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小林芊洛眨巴着她那水灵灵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颇为得意地扬着下巴。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糖果,递给小江牧也。

    “都给你了,吃了我的糖果,你就不可以再板着脸不开心了。”

    他始终是满脸疑惑,僵硬着身子,机械地动着牙关。

    “师父说过了,无恩不受惠,所以我不能…”

    尽管他是有点喜欢这个味道的,可他不能接受一个陌生小姑娘的礼物。

    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依旧没有吓退小林芊洛。

    她才不愿意将这些心爱的糖果丢了呢,还不如把它们送给好看的小哥哥呢。

    她的爹爹只知道让她丢糖果,平时什么也不管。

    而且,最近她的牙,似来乎也越来越疼了,吃东西也大不如前。

    也许再过不久,她真的就要去见娘亲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娘亲给的糖果,芊洛以后再也不会乱丢了。

    是啊,淘气的小林芊洛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娘亲玉阳长公主,竟然还是在任性发脾气。

    那时,娘亲递过来的最后一把糖,她洒了一地。

    小林芊洛留给小江牧也一把糖果,头也不回地扭身就离开了。

    娘亲说,糖果能给人带来快乐,希望适才那个小哥哥如此。

    事事都讲究兰园絮果,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开。

    每天在山门下求掌门师父收徒的人,队伍怕是绕山门百来圈都不止。

    小江牧也鲜少下山门,掌门师父也不是每次都会现身山门大集会。

    而那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注定师父的十七弟子会是她。

    掌门也只是扫了一眼前来求药的人群,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自嘲,忆起往时光景。

    如今他一介炼毒师,用毒如神,天下皆知。

    可谁曾想,他往素也曾是个无人问津的年轻医士。

    以为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他医术高超,就会有人需要他。

    他的一腔热血,等来的是一场无妄之灾,污他夺财害命,暗中下毒。

    自此一事,便薄凉了他那颗热血着的真心。

    他在五孤山中寂寥一人,辟下了五竹毒门,扬名江湖。

    今日有一求药老妪,抱着自家孙儿,挤到人群前面,突然扬刀要去砍掌门。

    他见对方是位老者,放松了警惕,不作多想,给了对方机会,钻上了空子。

    “你这骗子,骗得我们祖孙俩好苦,我的孙儿吃了你们开的药方子,整个人痴傻如稚儿,动弹不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五竹门招摇撞骗,害人康健,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又是一次莫须有的污名,掌门冷眼不语,不想沾惹是非。

    转身离开之际,一处稚嫩的女声传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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