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正担忧着,就收到米叔的信息。

    【淮哥安排我去善后几家祠堂泼粪的事,晚上再回。】

    原来是这样。

    鹿之绫回复过去。

    【好,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她转身走出月拱木门。

    休息室里,薄妄从门后的老位置走出来,看着自己才设置好的静音无震动手机,伸手推了推门,将门推到门吸上。

    耳朵真尖。

    差点就被发现了。

    刚刚才同他一起躲的地方,怎么不知道再看看。

    他走到钢琴前,端起解酒茶又喝起来。

    ……

    夜里,寂黑的天空映着星子几颗,弯月时隐时现。

    昏黄的路灯下,鹿之绫坐在水边的台阶上,看一片柳叶落下来,静静躺在清澈的水面上,偶尔咕咚一声,有锦鲤从水里跃上来,又一下子钻进水里。

    她脱下脚上的鞋,赤足踩向埋在水里的一级台阶。

    水没过她的脚背,冰凉刺骨,也让她的神志清醒几分。

    有脚步声传来,鹿之绫抬起头,就看米叔步子匆匆地从上面绕了个弯走下来,站到她身后,一双眼担忧地看向她,显然是不解她怎么还没睡。

    “我在想一些事,有点睡不着,米叔怎么还没休息?”

    鹿之绫淡淡地道。

    米叔走下来,在她身后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来,拿出手机。

    【我刚办完淮哥交代的事,小姐睡不着是不是因为妄哥,他为难你了?】

    “没有,他没有为难我。”

    鹿之绫捏起旁边的一颗小石子,借着月色扔进波光粼粼的水面中,声音清冽,“他变了很多,我以为当初闹得那么难看,再见面也不会有多少好脸,没想到是我太小人之心。”

    薄妄坦坦荡荡,还替她这个前妻出气,举止有度,私下聊天时虽然还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但也算点到为止。

    【小姐再见妄哥是什么感觉?】

    看到这行字,鹿之绫忍不住笑起来,“米叔,《公说公理》都没让你看够,八卦到我这来了?你是不是很好奇一对离了婚的男女久别重逢是什么样的?”

    米叔低眸深深地看着她,任由月光探进他的眼底。

    几秒后,他用力地点点头。

    能不好奇么,觉都不想睡。

    鹿之绫坐在那里,想了想还是决定满足他的八卦之心,“还是刚刚那句话,他变很多,成熟、优雅,事业心重了,可能是他终于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他整个人都比过去更有神采,也更有魅力。”

    “……”

    米叔坐着,满是疤痕的手随着她的声音一点点握紧手机,眸色越发深邃。

    舒坦。

    不枉他这一天特效妆化了拆,拆了化的。

    “还有,可能是镜头显胖,我发现他现实中精瘦挺拔,身材管理得比以前更好。”鹿之绫又道。

    “……”

    米叔不由得坐直一些身体。

    没错,就这么夸他。

    鹿之绫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若有所思地看向平静的水面,自言自语般地道,“他那张脸太蛊惑人心了,我今天和他对话一度脑子都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

    “……”

    米叔的目光一荡,有些错愕地看向她,眼底迸射出奇异的光彩。

    原来今天在休息室里,她内心并不淡定……

    小酒鬼还真能装。

    正想着,鹿之绫忽然回头,微笑着凝向他,“怎么样,米叔,我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不够。

    米叔抬手碰了碰脸上的面具,把手机递给她看。

    【我听说妄哥要同江南联姻,你怎么想?】

    鹿之绫歪头看着这行字,有些无奈地看向他,“米叔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吃醋吧?”

    “……”

    米叔十分“八卦”地点头。

    大半年相处下来,米叔润物细无声的照顾让鹿之绫无法简单把他当成一个被雇佣的人,而是渐渐有了亲情,她习惯很多事情同他分享,不遮不掩。

    于是她沉思片刻,如实地道,“是有点触动,但谈不上吃醋吧。”

    米叔不明所以。

    “我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和他到底有过男女关系层面上的相处,所以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吧。”

    鹿之绫道,“不过米叔,我是真的祝福他。”

    她不想情爱,更不追求情爱。

    “……”

    谁他妈要你的祝福。

    米叔低下头,眼黯了黯,后一秒又开始在一堆死灰里扒拉火星,有触动总好过没触动。

    也行。

    有点就行。

    他都搞到这份上了,还求什么?

    这么想着,米叔再一次在手机上打字。

    【既然今晚和妄哥相处还算愉快,那怎么睡不着?】

    “我是在想鹿家墓的事。”她道。

    “……”

    哦,不是想他。

    鹿之绫又看回月光倾洒的水面,“我本来以为,了结掉江北的事后,我就可以做回鹿之绫,守着老宅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

    【都是妄哥不好。】

    “不是他的问题,他做江南计划的本心又不是要害我,难道为了我,他连生意都不能做?”

    因果关系不能这么论。

    鹿之绫想都不想地道,又忍不住看米叔一眼,“米叔,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

    “你还在薄妄手底下做事,这种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对你不好。”她认真地道。

    “……”

    米叔颌首。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只有一座老宅,因为我没有令那些人望而却步的强悍背景,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地把我当成一张在牌桌上的扑克牌,而不是一个人。”

    鹿之绫说着,眼神淡漠很多,“这样不行。”

    “……”

    米叔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她想做什么?

    鹿之绫回头看向他,月色温柔落在她的脸上,“米叔,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一座老宅,只有二十几座墓碑,可就这样他们还不放过我,那是不是以后他们想什么时候羞辱鹿家就可以过来羞辱?我次次都指望薄妄出来帮忙吗?”

    “……”

    “不行,他们的代价不能只是这么小。”

    “……”

    “他们也必须知道,我鹿之绫活着一天,他们就休想羞辱鹿家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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