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春去秋来。

    转眼数年过去了。

    这一年,正值中秋佳节,陈叔伯难得有空,返回皇城复命。

    这一次,他没像往常一样被立刻打发走,而是留在了皇宫内。

    陈叔伯也没具体差事,也不用伺候谁。

    宫里都知道,他是御用传旨太监,没日没夜在宫外奔波,极少在宫内逗留。

    可他受当今圣上重用,除了奉命传旨以外,还会询问他在宫外的诸多见闻,遇事不决,圣上甚至会写信讨教一二。

    圣上毕竟待在深宫,离不开皇城,外界的信息,都靠大臣们汇报。

    多一个陈叔伯,多一双眼睛,自然更好。

    因此,陈叔伯回到住所,屁股还没捂热乎,就有不少人登门拜访,笼络寒暄,希望攀上这门交情。

    小陈公公和往常一样推掉应酬,提着一篮酒菜,直奔某冷宫而去。

    这冷宫很冷清,只有两个人住。

    一个是白公公,另一个是丁公公。

    丁公公上了年龄,腿脚不利索,走路都哆嗦,要岔开腿走路,似乎生怕伤着什么宝贝。

    陈叔伯见过几次,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每次来探望老二,都不忘顺便带一些补品给丁公公。

    “老二,老二。”

    陈叔伯提着酒菜,在门外喊着。

    门内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关。”

    陈叔伯露出无奈的表情,猫着腰,推门而入,顺手把门关上。

    “我说老二啊,让你看守冷宫,不是让你住在冷宫,咱们是公公,又不是圣上的后宫,你平日还是注意点,别这么随意,被人抓住把柄,参你一本,我若是不在宫内,谁护着你...”

    陈叔伯一边把酒菜放在桌上,一边絮絮叨叨,

    “丁老,这是给您老带的虎骨粉,我拿自己俸禄买的,收着收着,您老那老寒腿,强一点没有?有效果就行,酒要定时喝,你没事也劝劝老二,这几年越发懒散了...”

    丁开武站在院内,脸色略显尴尬。

    他哪敢劝这个呀!

    几年前,师父就能三拳打他个半死。

    几年时间过去了,丁开武修仙有成,在楚白的帮助下,先是废了一身蛇蟒气,随后又重新锻体,修炼锻山诀。

    虽然境界提升还是慢了一些,可丁开武有信心,眼下的自己,战力不输当年!

    至于师父...越发的高深莫测。

    相处越久,丁开武越清楚楚白说话的分量。

    尤其是那一句——‘这方天地不高’。

    现在看来,对师父来说,确实不高。

    陈叔伯管他师父喊老二,真算起辈分,陈叔伯还是丁开武的师伯。

    “叔伯,东西我收着了。”

    丁开武踱步到楚白身旁,低声说道,

    “师父,该吃饭了。”

    扶椅上的楚白,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哦。”

    坐在桌前,陈叔伯打趣道,

    “老二,你这性子,倒不像是个伺候人的,该找人来伺候你才对。”

    一桌饭菜,说不上多丰盛,都是家常菜。

    白斩鸡半只,烤鸭半份,萝卜炖羊排,清炒大白菜,桂花酒一壶,外带一盘月饼,一桶米饭。

    三人围成一桌,吃着饭,喝着酒,时不时抬头看看月亮,闲聊着什么。

    楚白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喝了三杯酒。

    酒足饭饱,陈叔伯让丁老把没吃完的饭菜收起,自己则抽空和老二谈谈。

    “老二,先前说的那事,你怎么想的?”

    陈叔伯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的情况你也门清,这宫里待着不是个事,外面更自在一些...”

    这些年磨练下来,陈叔伯也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孩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和老二的遭遇背后有古怪。

    陈公公和洪仙长的死,也有古怪。

    就连陈叔伯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和当年那件事有关。

    圣上用他,是因为陈叔伯真的有本事,每次出宫都能把差事办好,事后的汇报也做的尽善尽美。

    换做其他太监,有这份能耐,早就被调到陛下身旁,当执笔太监了。

    陈叔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派出宫去,仿佛这宫里一天都容不下他。

    这背后的缘由,陛下知道,陈叔伯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倒是无所谓,这些年走下来,从狗剩到小陈公公,适应起来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老二,他一直放心不下。

    陈叔伯是半个阉人,老二可是一点也没事。

    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就不是噶蛋的事了,要掉脑袋的!

    早点离开皇宫,对老二来说,有益无害。

    楚白打了个哈欠,

    “都行。”

    他这些年,不仅性子越发慵懒,平日里连动弹都不怎么动弹。

    陈叔伯恐怕想不到,上次两人见面之后,楚白便在这扶椅上躺了足足半年。

    如果不是中秋这顿饭,楚白能继续趟下去。

    “有你这句话,老大心里踏实了,回头老大给你安排。”

    陈叔伯挤眉弄眼,锤了一下楚白的肩膀,

    “当年我说什么来着,老大我罩着你。”

    楚白揉了揉肩膀,又打了个哈欠,反问道,

    “那你呢?”

    楚白不管在哪,以他的实力和性子,都不会过得差。

    反倒是陈叔伯,光是把楚白活着弄出去,恐怕就要费不少心思。

    等楚白走了,陈叔伯在这宫里,无依无靠,连个喝酒说话的人都没了。

    “我?”

    陈叔伯自嘲似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环顾一圈,眼神有些迷茫。

    “这些年,宫里住的也习惯了,我也不常在宫里,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不是,我如今有差事做,吃得饱,穿的暖,有些事还能帮上忙,咱们大端也越来越好......”

    他坐在那里絮絮叨叨,楚白躺在扶椅上,侧目看着陈叔伯。

    不知道为何,楚白总觉得,陈叔伯和自己的师父李半仙有些像。

    想到李半仙,楚白的眉头多了几分哀伤之色。

    李半仙也好,陈叔伯也罢,都是楚白在进入小世界后初遇的人,都对楚白很好。

    如此相似...

    兴许都是话痨吧。

    楚白正走神呢,陈叔伯已经絮叨完了。

    “这都是命,能送出去一个是一个,总要有人留下。”

    最后,陈叔伯拍了拍楚白的肩膀,感慨道,

    “我就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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