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来的很快,他正在自己院里和小妾做乐,门子来报老太太请去说话,被打断虽然扫了兴致,但是还是当即朝贾母院过来。

    走进门就见三人铁青着脸,邢夫人战战兢兢的跪着,心道不好,上前给贾母躬身行礼:“母亲唤儿子来有何事?”

    贾母打量这个素日里不讨喜的长子,压下心里的怒火:“如今越发没了规矩,整日里和那些狐媚子一起,你说说几日没有进来请安了?”

    “母亲折煞儿子了,先前得了母亲的吩咐不用时常进来。”贾赦不打算背不孝的罪名,淡淡的说道,心里面也有气,儿子给母亲晨昏定醒是礼数当然,贾母连这个权力都给他收回了,如今还来怪罪。

    贾母没有追问,她因不喜贾赦确实说过这话。

    “当日只因你身子不好,才免了你的规矩,今日叫你进来是有一桩事情问问你。”贾母没有动怒,打算先问清状况,不然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不一定如实交代,作为母亲对贾赦贾政两兄弟的性格还是了解的。

    “母亲问便是。”贾赦心底疑惑,嘴上说道。

    “我只问你前些日子你打发琏儿去平安州做什么?”贾母死死盯着贾赦,想看看他的反应。

    贾赦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事情,“好叫母亲知晓,前阵子金陵知府的侄子求到咱们家,使五千两银子央求帮忙在平安州安排个实缺,平安州节度使是咱们家故旧,这些年也有往来,儿子便让琏儿带了印鉴过去一趟。”

    贾珍听了皱皱眉头,“卖官鬻爵?”这事他也干过,天子应该不会知晓吧?

    这等事情在勋贵人家极是常见,可是皇帝要有意打压也是一桩重罪。私交外官,卖官鬻爵,天子要真追究不仅贾赦跑不掉,贾府也受牵连。

    贾政也想起当年贾雨村的事情,虽然没收银子,但贾雨村一直以荣国府门下自居,心里也一阵后怕。

    难怪贾赦听了贾母的问话笑了,他家几个兄弟后辈都没少干过这事,觉得很寻常。

    贾母看他不以为意,怒了,重重地跺一下拐杖,厉声道:“你莫不是短了这五千两活不成了?咱们家竟到了要为这五千两去卖先祖老脸的地步?”

    贾母极少发怒,这一声历喝犹如炸雷,邢夫人瑟瑟发抖,王夫人沉默,贾政贾珍跪倒在地,鸳鸯使劲的给贾母扶着背顺气,傍边暖阁里还未走的宝玉等人也都噤若寒蝉,院子里的丫鬟更是小心翼翼。

    贾赦是个顺毛驴,贾母的呵斥,脾气也上来,阴阳怪气的说:“母亲自是不会短了五千两银子使,前年光娘娘省亲公中就去了二三百万银子,园子建造,奇珍异石,丫鬟戏子,宫里宫外打点等等哪一处不花银子?母亲不信自可喊了琏儿进来对账。别人家娘娘都是给家里挣钱,偏咱们家是往外使银子。”

    王夫人阴沉着脸,这是怪她女儿,“大老爷,听你这话竟是觉得娘娘花光了咱家的银子,即便如此,争的不也是你贾家的光?”

    “老二媳妇,什么叫我们贾家?原来你心还是向着王家?”贾赦的话有些诛心,大夏讲究女子出嫁从夫,嫁出去后就是夫家人。

    贾母知道大房二房一向不和,看两人争论起来,有些头痛:“吵什么?赦儿你一爷们和弟媳妇吵什么?元春省亲动用的公中的银子,也没让你出多少,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作甚。珍哥儿你来告诉大老爷!”

    贾母也没有耐心和大儿子慢慢磨,直接让贾珍说话。

    跪在地上的贾珍头也不抬的说道:“大老爷,今儿个首辅张大人来东府拜访,原为感谢蓉儿,离开之时告诉侄儿大老爷私交平安州节度使一事天子已知晓,让你好自为之。”

    贾赦面色巨变,他原就是个窝里横,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先前的气势去了个无影无踪,急忙问道:”当真?这该如何是好。“

    ”大老爷,首辅大人的话还有错?想是为了答谢蓉儿才透露的消息,如今得快些上个请罪得折子,等到天子追究起来恐怕为时已晚。”贾珍来时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主动请罪的法子。

    “珍哥儿的话你听见没?”贾母冷冷的问:“平日里只知道窝里横,玩女人,遇到事情就没了主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知道了母亲,只是请罪折子上去,天子若怪罪下来....”贾赦悻悻的问。

    贾母厌恶的看一眼大儿子,草包:“首辅大人既说明了,就表示天子不会深究,何况人家是上门感谢的不是来抄家恐吓,你如今上了请罪折子惩罚难免,却也不会动了贾家的筋骨,这事还要感谢蓉儿,不然等到天子主动降罪就迟了。”

    贾赦没了主意,贾母直说不会动了贾家的筋骨,没说会不会动他的筋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写折子。”贾母见贾赦发愣,又是一声历喝。

    “就去,就去。”事到如今遮掩是不可能了,贾赦只得忙不迭应了,行了行礼退出去。

    “你们也起来吧!遇事慌什么。”贾母示意跪着的三人起来,忘了自己先前也是惊慌欲绝,看一眼邢夫人,厌恶道:“还不回去管好你家老爷,偏你是个应声虫他说什么是什么。”

    “珍哥儿你也回去吧!你是族长肩负贾氏一族的兴衰,老婆子不求你建功立业挣功名,但是这一家子人给我约束好了,再让我知道拿着先祖的名声在外面做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少不得要逐出门去。”经这一番动怒,贾母也有些累了。

    贾珍点点头,躬着身子准备出去,才走到门口,贾母又说:“蓉哥儿是个能为的,几次三番给府里争光,你不许找他麻烦,否则我也不饶你。”贾珍能怎么说,自家儿子现在也管不住了,只得称是。

    待得贾珍等人离开,一旁坐着的王夫人犹豫着开口说道:“老太太,娘娘省亲花费的用度,咱们是否让蓉哥儿贴补些?公中如今确实短了银子。”许是刚才被贾赦一番话说的失了分寸,王夫人说道。

    贾政不明所以,说道:“糊涂,蓉哥儿读书能有什么钱。”

    “老爷你不知道,蓉哥儿在外面做着生意,这两年陆陆续续给元春送了有十万两银子。”王夫人失了分寸也顾不得了,竟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贾珍脸色一变:“竟有此事,他做得什么生意能有这么多银子?如此就更不能让他出银子补贴公中了,难为他想着元春。”贾政读书人,断是做不出败德的事情。

    鸳鸯听了王夫人的话,芳心一动,没想到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竟然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情。

    贾母深深打量二媳妇一眼,知道她因为贾赦的话失了计较,今日这话要传出去,贾蓉是什么反应?

    淡淡地说:“淑清,蓉哥儿的账现在都由云丫头管着,我也瞧了账本除却给元春的银子,账上就剩两万两,我说了这钱留给他们婚后花销。再说也没让东府补贴咱们西府的道理。”贾母胡诌了个理由,没想到歪打正着,史湘云的确给贾蓉管着账。

    孙辈中她最喜爱的是宝玉,但不糊涂,贾宝玉什么样她看在眼里,如今贾蓉有了出息日后还会亏了贾宝玉?她这媳妇这话传出去恶了贾蓉有什么好?到底是年轻,只在宅子里待着,遇事就没了分寸。

    感受着贾母冰冷的眼光,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也出去吧!我累了。”贾母摆摆手示意贾政夫妇出去。

    “鸳鸯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老太太,奴婢醒得。”她当然知道贾母指的什么事。

    见贾母崴在矮榻上,便找了盖子给她盖好,轻声关门走出去。

    “哎,一家子都一个样。”过了许久眯着眼的贾母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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