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怒目圆睁:“李宁玉,想笑就笑吧,但我是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是吗?那就试试看吧。”

    李宁玉眼珠一转,李星云忽然感觉右肩一凉,毁天灭地的剧痛迅速蹿过他的全身和大脑,令他忍无可忍,厉声惨叫起来。他慢慢转过头,却看到了他一生中最可怖的画面。

    “真的以为,我能闭目不言。早已远离世俗尘缘…”

    “真的相信,我已超然物外,可将一切烦恼化青烟…”

    李宁玉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拿着那把匕首不紧不慢地切割着他的右臂。匕首的锋刃来回锯磨他的骨骼,发出让人牙根发酸的咯吱咯吱声。鲜红刺目的血瞬间喷涌而出,淋淋漓漓地流了他满身。

    紧接着,李宁玉摸向怀里的枪,然后,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

    枪响过后,他的右手臂彻底地与他的肩膀分离了,半边身子都变轻了,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剖面,在动脉的压力下流血不止。而割下来的手臂被拎在李宁玉手里,截面上沾着碎肉,血也在一点一点往下淌。与血猩红的颜色相对比,李宁玉红润的唇色也显得黯淡了。

    李星云疼得呼吸都困难,感到一阵强烈昏眩和虚弱,不由自主地低垂下头。

    李宁玉立即扔掉李星云的断肢,用手指立绞紧他的一绺头发,不许他把头闪开。李星云的头皮瞬间被李宁玉拉拽起来,脑后巴也造成的伤口又传来一阵噬心的疼痛,但那也比不上手臂被生生切断的痛楚的十分之一。

    他哆嗦着嘴唇,感觉到喉咙里猛地涌上一阵哽咽,眼泪划穿双颊,但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去提起手去抹掉泪水,也没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了。

    万念俱灰,莫过于此。

    “李星云,尽管不良帅使用的血腥暴力的手段可以换来暂时的安稳,但那绝非长久之策。”李宁玉冷冷地说道:“短暂的恐惧能使人畏缩,长久的压迫却会招致愤怒的业火。只要压迫存在,反抗就不会停止。”

    “梁,歧,漠北…这么多势力看似态势平和,但这不过是更加惨烈的战争即将打响前的片刻宁静罢了。各路诸侯朝袁天罡做的全是表面文章,背地里他们都在各行其是。没有任何一方对袁天罡分配的利益感到满意,必定会为了称霸天下继续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多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可人类从洪荒时期到现在,为了稳固绝对霸主地位,灭绝了多少物种?”她带着隐隐的傲气,抬首讥讽李星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咯,说什么人道,残忍,都是笑话。那些因为人类灭绝的无辜的生物还有人类豢养的猪猡难道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慷慨悲歌?归根结底,还是要力量足够的强,才能把想要的东西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然而,对于在战火中贫困潦倒,朝不保夕艰难求存的百姓,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一份可以被认同的理念带来的崭新的意识形态,”李宁玉低头惋惜道,神情逐渐变得从容严肃:“那是被执念蒙蔽双眼的袁天罡还有在邪功控制下丧失清明的你,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区别与封建王朝的无阶级的社会。”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王朝存于天地,亦不过光年流转,昙花一现。”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李宁玉的瞳孔里慢慢亮起,迅速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她的整张脸,整个人。

    “未来的某一天,这片神州大地的废墟上会建立起一个拥有伟大精神的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政府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丧权辱国,所有的人民都能有尊严地活着。没有资本家,没有贵族皇帝,没有王侯将相,劳动人民靠自己一样可以创造无与伦比的成就,因为神圣的理想和信仰永远不会磨灭,必定会似生生不息的薪火,万古长存!”

    “可惜了,你和陆林轩注定会被扫到历史的故纸堆里,看不到那一天了。”

    李宁玉把匕首在身侧的桌上猛地一插。

    “再见了,李星云。”

    下一刻,李星云感到后颈被李宁玉重重一敲,头一软直接失去了意识。看着昏迷在囚椅上再无声息,躯体残缺血流不止的李星云,和饱受她折磨摧残,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陆林轩,李宁玉满意地勾起嘴角,伸手从附近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手提箱里,除了有一支针管,还有一个透明的袋子。李宁玉把针管的尾部插进袋子,又把针尖插进李星云的右肩创口附近,血液嗖地顺着针筒流进袋子里。几十秒钟后,她随意抛掉用来抽血的针管,把袋子塞回到了手提箱里,放入监狱的一个隐秘的角落冻存。

    接着,她简单地为李星云做了一下清理止血,确认李星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后,她拎着陆林轩的衣领,把她再次扔在隔壁牢房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李宁玉走出地下监牢。落日的余晖在她身上明明暗暗,交错乱舞。

    等候在外面的忠字门门主李存忠见李宁玉出来了,冲她微微欠身。

    李宁玉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她大张旗鼓做的,未必是真心想做的,而漫不经心的一步棋,却屡次成为制胜的关键。

    此外她喜怒无常,在通文馆内的立场也变幻莫测,就连他的大哥,通文馆的前任圣主李嗣源都对这个小姑娘头疼不已。与其浪费时间去揣摩她的心思,不如老老实实依照她的计谋行事,关键时刻她还是很靠得住的。

    然而,李宁玉并未回身,而是向前伸出一只手,仿佛在接住从天而落的什么东西。

    曾经的她也是个生活在和平国家自由自在,相信世间美好,行事光明磊落的人,奈何人世不怜,现在这些东西和光离她太远,太远了,就像不切实际的泡影,虚假的难以落地。

    她很爱李存礼,爱他到情愿去牺牲自己的人生甚至是性命去成全他的心愿,换回他的平安,所以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希望生活能够沿着现在的轨迹持续下去。

    但是通文馆的人,没谁是善男信女,她背负着上百条人命,摆在面前的无数条岔路每一条都通向无尽的深渊。在这个五代十国这个种花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抛掉个人利益去谈理想信仰,怕不是活在幻梦里。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缅怀曾经的自己和那个逝去的完美时代。

    半晌,李宁玉才收回手,缓缓开口。

    “九叔,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和十叔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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