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儿提醒道:“他方才喝了自己开的药方,其中有相克的,回去后还需好好调理身体。”

    “孽徒挑衅姑娘,又叨扰良久,姑娘还能说出这番话……”

    董太医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可见宅心仁厚,董某佩服。”

    人品贵重。

    瞧着年纪不大,医术就有所成就,能独当一面,可见天资卓越!

    如此徒弟,竟被别人抢了先。

    可叹啊……

    他心里百味杂陈,可转念一想,唯有拜神医谷谷主为师,才不算埋没这孩子的天资。

    阮灵儿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活动。

    只看他的行事、做派,原本的戾气倒也收敛了些。

    医术如何尚且不知,但为人方面,会是个好师父,可惜看人的眼光不成。

    她拱了拱手:“前辈谬赞,晚辈受之有愧。”

    董太医摇了摇头:“不敢妄称前辈。”

    “我这就将孽徒带回去,不打搅姑娘义诊了。”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阮灵儿面前:“我在太医院就职,以后若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凭此玉佩,我自会倾力相助。”

    阮灵儿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算是赔礼?

    她双手接下:“恭敬不如从命。”

    董太医也没在多说什么,吩咐小厮扶着求德走了。

    随着马车离去,原本安静的场地,不知谁先鼓的掌。

    一群人像是蝴蝶效应般,掌声雷动。

    纵然是阮灵儿,也有些架不住的红了脸,冲着众人屈膝一礼:“耽搁大家伙时间了。”

    “无妨,今个这事简直比戏文都好看!”

    “女先生宅心仁厚!我等佩服!”

    “女先生仁义,巾帼不让须眉!”

    “女先生……”

    嘈杂的叫嚷声,不带一丝贬低,尽是赞扬。

    恍惚间。

    赵明和白若像是看到了当初谷主在世时的盛况。

    那时,神医谷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神医谷众人外出行医,但凡亮明身份,无一不是夹道欢迎。

    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阮灵儿,心底也生出一丝异样。

    她生而为人,为自己铺路,想要活着,想要保全自身,这并没有错。

    但她身为医者,身为大夫,也该有医者的意识!

    如此,才对得起她师父的敦敦教导,才对得起她这一身医术!

    涌上心头的情绪,化为一抹微笑。

    冲着众人摆了摆手,说道:“诸位抬爱,小女子实在惭愧。”

    “小女子身无长物,唯这一身医术,望能为诸君解忧。”

    “但私心里。”

    “宁愿架上药生尘,唯愿世间人无病!”

    轰……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

    阮灵儿安静的等待众人冷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愿望很美好,但如今不得不先看眼下。”

    “今日义诊,现在开始。诸君有不舒服的地方,只管去赵大夫那里登机排号。”

    话落,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棚子里坐下。

    因着前面的斗医,这会儿子有没有病的,都想求个平安脉,一时间热火朝天。

    只是,一方欢喜一方愁。

    坐在马车里的求德,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虚弱的靠在车厢上,听着不远处的动静,眼里的恨毒之色几乎要凝成实质溢出来了。

    他身侧坐着的董太医,并没有忽略这个眼神。

    无声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为师为何要让马车停在这儿?”

    本该回府的,但是行至街尾,董太医突然命车夫将马车停在小巷子里。

    求德忙收敛了神情,恭敬道:“求德愚钝,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看着他,董太医又是一声叹息。

    这次并没有加以遮掩,不答反问:“求德,这是为师给你取的名字。你可知,为师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

    没等求德说话,董太医自顾自的解释:“德,德行也。”

    “道德、品行。”

    “取名求德,是为师对你的期望。我希望你能做个有德行的人,哪怕医术不高明,哪怕碌碌无为,都不打紧。”

    “唯有德行,不可亏!”

    “可你做了什么?”董太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原本温和的态度陡然一遍,凌厉、压迫:“你随我学医十余年,没有天赋,不曾努力。却急功近利,仗着小聪明,从古籍中背了些药方,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妄想一步登天!”

    “被我责骂后,不知反省,反而另辟蹊径,背着我跑出来与人斗医。落败却不肯认输!”

    “看看那位姑娘,再看看你?刚才的动静你都听着了,看看人姑娘的心性!”

    “你学艺不精不足为惧,但你心术不正!将为师的脸都给丢尽了!”

    话已至此,已经带上了厌弃之意。

    求德心里一慌。

    也顾不得此时还难受着,挣扎着跪在车厢里磕头:“师父!师父我知错了!”

    “徒儿一时鬼迷心窍,徒儿不是有意的!请师父责罚!”

    他双手交叠,额头贴在手背之上,虔诚恭敬。

    然而董太医眼里却只剩下失望。

    若能知错认错,或许还能有救。

    可如今,知错、不认错,还要以‘鬼迷心窍’、‘不是有意的’,来推脱。

    张口,想要将面前这心术不正的徒弟逐出师门,可话到嘴边,实在有些不忍心。

    失望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求德虽不成器,却从小在他身边长大……

    他又是一声长叹,也罢,也罢!

    “自今日起,你不必随我去太医院当值了,在府中养病,反省,思过!”

    他冷着脸说道:“若在不知悔改,就给我卷铺盖滚出府去!”

    求德又慌又怕:“师父息怒!徒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求师父留下徒儿,就像养只小猫小狗,徒儿只想侍奉师父左右!”

    可千万不能被师父赶出去啊!

    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离开懂府,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董太医脸色不愉的拧着眉心,看了他良久,避开视线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一路上,求德都没有起身。

    那双被遮挡住的眼睛里,恶毒、怨恨,死死咬着牙,面目狰狞。

    贱\/人!

    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的待在闺房之中,反而出来抛头露面给人行医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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