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宁似是被抽空力气般跌坐在办公椅上。
他反手抹了把脸，手心潮湿一片。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站起身，眼底染上从有有过的坚定，还有狠意。
他不欲将人赶尽杀绝，奈何别人三番两次触碰他的逆鳞。
临出办公室前，他拐进旁边一道侧门。
里面是个小间的休息室，布置温馨，物件齐全。
在靠近墙角处放着一张床，床边桌上有一张合照以及一个香炉。
他单手将相框拿起，大拇指摩挲着上面女人的笑颜，恋恋不舍。
许久，他叹了口气。
“小婧，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他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卡边放着一张纸条说明。
从抬头来看，是给赵嘉德的。
上面写明卡里有五千万现金，让他们收了之后换个地方生活，好自为之。
落款处是陆家宁的名字和日期。
时间分明是在上次他登报声明断绝关系之后。
他到底念着和赵家的旧情。
本打算再过段时间，瞒着众人给笔钱，让他们下半辈子不用那么难过。
没想到赵家人居然会做出绑架汐汐的事情！
陆家宁捏紧双拳，放下和赵嘉婧的合照。
“这次，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完，他大跨步离开房间。
日暮渐落。
村庄入口处，远远走近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陆时晏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个光头小童。
小童头上有六个戒疤，与陆时晏光洁的头顶不同，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和尚。
推着轮椅，两人缓慢行走在村道上。
小童道：“时晏哥，我听师父说那人作恶多端，我们非要走这么一趟吗？”
这次他们要去超度一个老者。
由于村落距离寺庙不远，加上平时村民们和庙里关系不错，就多嘴向他们透露了几句。
那名老人年轻的时候抛弃妻子，做的还是不正当的生意。
他子女的目的也不纯粹。
说是老人的律师要求他们遵从遗嘱，将他风光厚葬，才同意将遗产分下。
小童不明白，既然不是好人，凭什么要给他超度。
陆时晏轻笑出声，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尤为悦耳。
“你啊，平时上课是不是都在偷懒睡觉？”
小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他自小在庙里长大，目前十岁，拜入佛门时间就有十年。
然而他在佛法上毫无天赋，技艺全无，整日就是混日子。
要不是因为拜在了主持门下，常净师父对他又颇为纵容宠爱，换作一般人估计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他往陆时晏跟前靠了靠。
“时晏哥，你不是说喜欢佛法吗？怎么还不拜师呀？”
陆时晏和常净主持熟识，加上他佛法天赋极佳，常净多次表达了想收他为徒的意愿。
陆时晏幽幽叹了口气。
他也是愿意的，只是家里那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加上妹妹失踪多年，杳无音信。
家里人从未正面提及，但他清楚每一个人都在私下努力寻找。
一旦拜入佛门，就要斩断尘缘。
在妹妹没找回来之前，他确实做不到。
常净表示理解，也不强求。
让陆时晏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参与寺庙佛事，等时机成熟了再正式拜师。
见陆时晏不说话，小童踢了下脚边的石块。
“哎呀，那你到时拜师了，不还得叫我师兄？罪过罪过！”
陆时晏无奈地摇头，这小破孩很是健谈。
开了玩笑，小童复又认真道：“不过，我感觉今天这趟会有意外的收获。”
陆时晏微垂眼眸。
常净曾跟他说过，小童具有天眼，上通天庭下达地府，还能预知未来事。
只是他太懒惰，每每不肯用功，到现在都还没开眼，半分本事没显露出来。
不过，那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却早已深入骨髓。
陆时晏也有同样的预感…
话题又回到超度对象上。
陆时晏解释。
“一个人的功德不能只看今生，还要往上看三辈子。你现在看那人这辈子好事没做一件，但今日能享受我们的超度，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积德罢了。”
小童最烦这些理论知识，听到就忍不住头大。
平时逃课体能都锻炼出来了，加快脚步推着陆时晏往前走。
等处理完超度的事情。
两人再次回到村口。
左侧路口回寺庙，右侧路口去另一个村庄。
仿佛有某种默契般，小童顿住了脚步，陆时晏也没催他。
半晌，小童单手支着下巴，装作大人模样，煞有介事的。
“我感觉，要走右边这条路。”
陆时晏也感觉到了某种奇怪的召唤，但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小童。
“怎么就觉得了？”
陆时晏又回头望向寺庙方向。
“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等下寺门关了又进不去。”
想到守院老头骂骂咧咧给他们开门的样子，小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但犹豫片刻，小童仍伸手指向右侧。
陆时晏点化他。
“你认真想想原因。”
小童蹙眉，平日里他最不喜欢思索了。
但陆时晏似是极有耐心，在原地等他给出合理解释。
无奈之下，小童只好深吸一口气开始凝心静神。
耳边呼啸的风突然静止了，传来一道模糊又清脆的声音。
还有一些嘈杂的大人的说话声。
小童正要细听，突然觉得耳朵发疼，猛地清醒，睁开眼睛，仍有些茫然。
陆时晏微微叹了口气。
他看出来了，刚才小童差点就要冲破天眼了。
不过显然他已能有所感知，这本身也是种进步。
凡事慢慢来吧。
小童回神后，觉得又是新奇又有点兴奋。
他手脚并用：“我听到一个妹妹的声音，感觉是她有危险吧？”
其实他并不能感知到事情全貌，后面部分全靠猜。
陆时晏点头，轻声说道：“我们快过去吧。”
距离赵嘉德给陆家宁打电话已经过了近十个小时了。
之后，陆家宁打了十来个电话，赵嘉德都没接。
估摸着晾人的时间差不多了，赵嘉德才再次联系人。
陆家宁已经在赶去约定地点的路上了。
赵嘉德命令：“把钱放在指定位置后立即离开，不许再那里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