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命剑诀叫做庄生梦蝶。
几千年前,在亚特兰蒂斯的破晓之战中,裴晏之使出了这道剑诀,将戏园子里那些顶尖神仆族都拖入了梦境里。
一个人,困住了一百多位神仆族天才。
不可否认的是,这招剑诀很强大,强大到无以复加。
但如果真的只是靠一道剑诀,就将百位同境神仆族的天才困死在梦境里,还是有些过于逆天了。
更何况其中还有黑发少女这样的存在。
所以在裴晏之施展出这道剑诀之前,他和某个人借走了两样东西。
一个木偶,一枚果子。
裴晏之借助这两个很奇怪的东西,构建出了一个完美的梦境。
但这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李牧之前并不清楚,不过现在的戏园子里只剩下了几个人。
裴晏之、黑发少女、虽然已经死了但李牧还不知道的那个灰袍中年人。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在角落里敲鼓弹琴的那个黑衣小厮。
木偶不知道在哪儿,果子也不知道在何处。
《海国史》中记载了后来发生的事情,那本书的作者在裴晏之陷入梦境后,又重新刻了个木偶,留下了一枚果核。
梦境和现实相对应。
梦里有果子,现实中有果核
按照李牧自己所推测的,梦中的那个果子就是弹琴敲鼓的黑衣小厮,现实中的这枚果核只能是……安戏远。
同理可以推算出,现实中的木偶是李厢筠,梦里的木偶……应该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李牧通过李厢筠和安戏远的存在,可以在梦中戏园和现实中的小楼间往来。
但这两位将自己请进梦里的家伙,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一本普普通通的小册子被李牧放在了台上。
这是夹在《海国史》里的一个故事,叫做——《赤怜》。
——
海国历26年。
亚特兰蒂斯的战争还处于僵持阶段。
神仆族的那些人晃晃荡荡,气势正盛。
一小股的神仆族,占领了亚特兰蒂斯的偏僻一角,安远县。
这些人中的一些头目也是喜欢看戏,或许他们看不懂,但依旧要求安远县大戏院的名角为他的唱一出戏。
如果不从,他们便杀了那里所有的人族。
安远县的戏园子里,有一个唱的很好的名角,叫裴宴之。
那些外来的侵略者的点名要让他出场,为他们唱戏跳舞。
裴宴之没有拒绝,为了安远县的人们,他沉默不语的回到了后台化妆间,并秘密的计划了后面的事情。
他选的戏曲是桃花扇,他要扮演那个一生坦荡,爱恨分明的李香君。
到了晚上,整个戏院都是侵略者的位置。
大肆鱼肉,面目狰狞。
而戏院的外面,他早已安排好的人在外面放置了柴火。
裴晏之早已经和戏班里的一群戏子计划好了一切,准备牺牲葬身火海。
宁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戏曲一响起便显得格外的刺耳。
侵略者的那些人都在戏院里面,吃着肉,喝着酒。
台上唱着国仇家恨,而台下坐的是一群恶鬼财狼。
台上人唱的越来越悲壮洒脱,当台下鬼发觉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进来。
所有的门窗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逃不出去。
台下乱成一片,台上歌声不止。
彼时太平,戏子被成为下九流;可外寇侵入,这些人自然承得起一句“先生”。
——
这是《赤怜》的故事,也是裴晏之的故事。
只不过虚构的故事里,裴晏之是一个戏子,但死时也有一堆同行之人。
而在现实之中,那个来这书院的少年郎,独自一人唱了几千年未曾停歇。
无人知晓,或许也真的无人在意。
安戏远和李厢筠,是这本书的作者给木偶和果核起的名字。
李厢筠之所以和台上的少年长得一样,也只是因为裴晏之化的戏装,扮的就是李香君。
它们俩的存在,既是留下找到一个人的手段,也是未来纪念那个书院的少年。
云层低垂,月色清明。
李牧坐在戏园子里,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女皱了皱眉。
他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会面对的是那个灰袍中年人,所以也没太过担心。
但当他从戏园子里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台下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个大叔呢?”李牧问道。
“死了。”黑发少女侧头笑了笑。
“死了?”李牧愣了一下:“怎么死的?”
“被我杀的。”少女的回应很平静,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我以为你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
黑发少女点了点头:“算是同一个阵营的,用人族的话说,是内部矛盾。”
“内部矛盾,你就杀了他?”
“嗯,我脾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少女耸了耸肩:“不行吗?”
“倒也不是,还省了我不少事。”
李牧撸了撸袖子,看了眼台上那个不言不语的少年,平静的说道:“那就今晚做个了结?”
黑发少女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轻轻的笑了笑:“先等一下。”
脚步轻盈,发丝微晃。
神仆族的少女轻盈的走到了台下,看着台上的少年安静了片刻,然后仰起小脸认真的问道:“裴晏之,你还是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直接,言语中好像没什么情绪,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但台上的少年依旧像是一个木头一样,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折扇。
黑发少女固执的等了许久,但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低垂下了眼帘,将眼睛藏在阴影里,然后无声的笑了笑。
“我也不想和你说话了。”
月色微明,台上的阴影里响起了最后一次的鼓声。
李牧和黑发少女的身影,在戏园子里渐渐消失。
只不过,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回来。
白色的月光从天空上洒落,在台上那个少年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安静无声,指尖微顿。
但没人能看到的是后来,那个坐在台上的少年抬起了头,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愣了愣。
他安静了许久许久,最终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
唇红齿白,当嘴巴张开之后却只是……一整块木头。
他是木头啊,又怎么能说话呢?
水袖清扬,台上人又一点点的跳起了最后一支舞。
他是一个木头人,不能哭也不能笑。
最重要的是,不能和台下那个很好看的女生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