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顾若兮真的想知道，他回首给她讲。
雨水打在石栏杆上，风吹着五头烛台上的蜡烛火光摇曳，顾若兮和虞止的影子被拉长。
虞止的目光越过眼前黑色的水，到了曾经经历的一切……
“我一直觉得，任何人和人直接都是掠夺的关系，就像双胞胎姐弟，在母胎里就开始抢夺营养。”
“这是个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我知道。”
“我姐姐比我身体要弱一些，她刚出生，腿不太好，而且，虽然是双胞胎，但却是异卵，我们长得并不太像。”
虞止饮了一口酒。
“她从小看起来很可怜，真的很可怜，很小的时候她就一个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里。”
“由于身体弱不受宠，虞家的人也并不是很把她放在心上。”
“她虽然是我姐姐，可是看起来很瘦弱，别人看到我们都觉得我是她哥哥。”
“而她和母亲还有其他所有人都和我说，是因为我小时候在母亲身体里和她抢夺营养，她才会变成这样。”
“我也心怀愧疚，毕竟她这个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很健康她很弱，我觉得很抱歉。”
“不过，那个我原来称为姐姐的女人一直很温柔，她恬淡，温柔，话不多，时刻表现出对我的在意，总是安慰我，让我别难受这不怪我。”
“所以，她安慰并没有什么用，我的愧疚感上升了。”
“潜移默化之下，我觉得我对她是有愧的，而这种愧疚伴随了我十几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只能尽力去把好的东西给她。”
虞止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由于用力，玻璃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随后，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姓虞，这个姓氏在国内并不显赫，甚至很低调。不过，势力却极其大，因为，这个姓氏代表着国外的势力。”
“虞家的主要产业在m国。我们家是国际金融市场大亨之一，和m国有些恐怖的家族可齐名。”
“不过，由于虞家的每代家主都是个痴情种，子婿稀少，到了我们这一辈，年轻的也就四五个，而偌大的家产，也要交到我们手上。”
“这是一笔很惊人的财富，嗯，可以说，这笔财富甚至能够买下一个中东国家，可以在除了华夏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有私人领地。”
“而我，是虞家最适合做继承人的人。”
“我的学业，智慧，商业头脑，还有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但是很明显，我没有继承虞家，我为我不必要的怜悯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虞止将红酒一饮而尽，又举起酒杯，问顾若兮。
“还有么？”
他现在看起来很凄惨。
双目失明，双腿不便，完全没有继承人意气风发的样子。
顾若兮打开酸涩的红酒给他倒了半杯，不由地想到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那时他狼狈，衣衫破旧，可是眼中仿佛有星辰，满是对生活的热情还有坚强。
现在，所有的星辰都消失了，变得黯淡无光。
顾若兮站在虞止身边，“我在呢，你继续说，我在听。”
虞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沾着红色酒水的唇。
喉结滚动。
“我当年到大山里的时候，是在跳伞，遇到大风，误入到山里，遇见了你。这恐怕是我今生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你也是我遇到的最可爱最温暖的人，顾若兮，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身边，仿佛这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
“谢谢你，在我失明前让我记住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他想为她做很多。
尔虞我诈见多了，在山外是不停的奔波，是忙于觥筹交错，可是在山里，我们看看满天星星似萤火，觉得人生这样也不错。
那段时间我忘记了很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我想带你去山外看看，满足你的所有心愿……
他的喉结再次动了动，过了一会，才说。
“我太愚蠢，我相信了亲情，我对所谓的姐姐心存期待，可是当我从山里出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被死亡了。”
顾若兮明白了。
“你出去之后，你的身份被别人顶替了？”
“对！”
虞止很不想去想象那一天。
当虞家的人接他出山，他满怀期待地想和顾若兮打个招呼，甚至想把小丫头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迎来的，却是直接被他信任的前管家打断双腿！
他的腿断过！
被活生生地狠狠地打断过！
现在恢复了一些，可是走路还是难受，他爱和顾若兮爬山看日出，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而当时的疼痛和震惊，猝不及防的伤害，更让他无法接受。
虞止的脸色发白，他捏着红酒杯，想要对顾若兮说的云淡风轻，想了想，才开口。
“那个女人，成了我。她整容，代替了我的身份，模仿着我的一切，在我消失的那段时间，成为了我。”
顾若兮的唇动了动。
“可是她是个女人。”
虞止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是啊，所以如果不是看到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坐在轮椅上的人，我也想不到。”
“她整容的很成功，而身高，她坐在轮椅上没有起来过，谁也不知道。”
“我到了山中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来找我，而是在外面散布我和姐姐争家产，出了车祸，而后双腿不便的消息。”
“我双腿不便？双腿不便的是她！她因为自己从小腿脚不好，就找人打……就故意散播这样的消息。”
“我自然不甘心，可是虞家本来不涉及一些黑色灰色的事业，她全沾了。她想要虞家的一切，想要报复我。”
“在所有人和我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很无辜的时候，她早就是一个疯子。”
“她开了一家赌场，收买了很多打手，和m国混乱势力的一个叫做修罗家族的东西勾搭上了。”
“之后，这个畜生在m国地下赌场和我打了个赌，赌的东西，是一双眼睛。”
“我输了，眼睛没了，之后我就苟且地活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这个故事，没有什么想哭的，就是我技不如人，没有算计到，输了个一塌糊涂。”
虞止不想说。
当年，他不信任任何人，几乎一无所有，他不想赌，他想卷土重来。
近乎苛刻的条件，是个人就不会答应的一场豪赌。
可是对方逼着他赌，赌注就是……
不去干扰顾若兮的生活。
不赌，就让这个小女孩人间消失。
输了，一双眼睛。
赢了，也就是放他走。
对虞止毫无好处，可以选择不赌，他还年轻。
虞止赌了。
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用自己的眼睛，换她一个未来。
“若兮，我真恨自己的天真和无能，这么弱的我，真不配做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