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此行南下,目的地正是辽东大佛寺,为首的是一名精瘦老僧,身旁是一名中年和尚,身材中正,两人分别是空见大师跟十方和尚,此行远赴草原,历经重重困难,终于找到三十六名僧人。空见举目眺望,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要穿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再翻过其后的那座绵延山丘,就算进入到隋朝境内了。
空见转头朝一名身材魁梧的僧人说道:“法难,告诉大家,到前面的林子之后歇息一下吧。”
法难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行人加快脚步朝那片稀稀落落的树林走去。
法难走在队伍中间,由于身材高大魁梧显得极为鹤立鸡群,远远看上去就跟一座小山似的,若是只看面相也绝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佛门中人,更像是人见人怵的怒目金刚,法难低头一看,见身边的小和尚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脚下就跟灌了铅似的走得极为辛苦,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面饼,递到小和尚面前,示意对方拿着吃。
道林小和尚喘着粗气,看了一眼面饼,却是摇了摇头道:“师叔,我还不饿。”
“让你拿着就拿着。”法难将饼塞到道林手里。
小和尚接过面饼,却没有吃,而是放进了怀里,不过心中还是欢喜的,他抬头问道:“师叔,咱们为什么要走啊?”
法难不答反问,“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待在别人的地方?”
道林摇了摇头,“不想。”
“那不就得了。”法难牵着小和尚的手,慢慢向前,想起在草原王帐的这段日子,撇嘴说道:“虽然他们将咱们照顾得还不错,可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总不是滋味,而且他们是有求于我们,并不是真心敬佛,等这趟回去之后,就安心待在寺里,再也不用东奔西跑了。”
道林抬头问道:“皇帝不会再派人抓我们了吗?”
一提起这个中年僧人就一肚子的气。
“死了。”法难沉声说道:“听说是病死的。”
小和尚闻言一怔,随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法难低头看着小和尚轻声笑道:“跟你师祖一个样,难怪他老人家喜欢你。”
小和尚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师祖烧出了金身舍利,被送到了万佛窟,我都有点想他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轮回转世。”
法难顿了一顿,看向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之前的一场谈话中,法难从二人口中得知了在护送金身舍利途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现在有些好奇那个‘吞掉’师父金身舍利的家伙到底是谁,居然跟佛门有如此渊源。
法难忽然眉头一皱,回头望向远处,片刻沉寂之后,几点黑色在一片洁白中出现,逐渐放大。
黑色的小点越来越多,当僧人看清来者的真实面目之后,脸色无比凝重。
是一支铁甲森森的草原骑军。
法难冷哼一声,“果然没那么好心。”
空见跟十方纷纷回头,望着逐渐逼近的骑军,空见无奈叹息道:“看来那位柔然共主并不希望我们就这么离开啊。”
不见十方和尚如何动作,但已经出现在了法难身旁,按辈分后者应该叫前者一声师叔,“十方师叔。”
十方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你带大家先走。”
法难道:“我留下帮你。”
十方摇了摇头,“先走。”
法难见状不再坚持,带着众僧快步向前面的小树林走去。
待众僧离开,十方独自一人立于白茫茫雪地之上,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战马嘶鸣,甲胄摩擦碰撞的声音渐渐清晰。
为首的骑将一手握紧腰间刀柄,整个人随着马背有序起伏,看着那个拦在前行途中的中年僧人,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前线战事正酣,遍地都是军功,听说有的人在王爷手下,都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升到千夫长了,可自己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却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所以当他接到上面命令的时候,一直待在大后方的他以为终于可以上前线捞取军功了,可最后发现敌人是一帮和尚的时候,别提有多郁闷了,其实升迁速度不算慢的骑将忽然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笑意,听说之所以兜圈子跑这么远来解决这帮人,是因为有高僧在里面,不方便在王帐内动手,否则传出去不好听,想到这一点,再看向那个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和尚时,他的笑容就愈发阴冷,喃喃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骑将拔出弯刀,高举弯刀大喊,“兄弟们,把这帮秃驴给我踏成肉泥。”
呼喝声怪叫声顿时响彻大地。
十方和尚看着逐渐逼近的近千骑军,无动于衷,只是静静伫立。
双方相距三十丈。
一直静止不动的和尚忽然抬头睁眼。
只见十方大袖一挥,刹那间卷起千堆雪,原本寂静的雪原顿时风雪扑面。
骑将眼神一寒,紧紧握住战刀,可接下来的一幕,令他脸色大变。
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和尚竟然消失了。
当他回过神之后,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飘在半空中,趁着这个时间他瞄了一眼身后,只见整个骑军队伍已经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
骑将重重摔在雪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刚要起身,陡然发现一双僧鞋出现在面前,他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看到对方那张喜怒无形的面庞,战战兢兢道:“大、大师...”
说话的同时,骑将慢慢伸手去抓掉在地上的弯刀,却发现弯刀在一瞬间崩成了碎片,这一刻他如坠冰窖。
骑将心中已经打算磕头求饶命了,只是身后有手下的人看着,只能硬撑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眼见对方一动不动,十方和尚眉头一皱,“你们还想怎么样?”
骑将赶紧起身,扶正了自己的帽子,“我们这就走。”
一名小兵赶紧牵来坐骑,骑将上马后立刻带着众人返身向北,跑了近百丈之后,他勒马停下,望着已经转身离去的僧人,心有余悸。
“大人,就这么算了?”小兵凑了上来。
窝了一肚子火的骑将一巴掌拍在小兵帽子上,手给拍疼了,甩了甩手,又补了一脚,骂道:“那你他娘的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