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早早在附近等候，甚至颇有闲情逸致的，备好了桌椅，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半遮的面具挡住了一部分脸，露出一小截精致的下巴，以及不点而朱的唇。
袅袅茶香升腾，他悠然地端起茶盏，好像自己不是在等待两个即将对战的人，而是恰好正在附近郊游，来此歇脚的游客。
和辛淼相处久了，就总是喜欢，把任何地方，都活成自己的舒适圈。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其实也挺不错的。
垂眸品茗的那一刹，一个身着短打的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来人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牛嚼牡丹似的一口饮下。
“岩王老弟，别来无恙？”
钟离缓缓放下茶盏，和他打了个招呼：
“别来无恙，江雪。”
江雪豪饮了三杯茶，还是觉得，这样品茶没有味道。
他本质上还是尊敬帝君的，只是曾经为了师弟挑战帝君，后面又曾与帝君同桌共饮，虽然还是有着对帝君的尊敬，却也敢与帝君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见钟离对“岩王老弟”这个称呼没有反应，他无趣地撇嘴：
“帝君向来是个大忙人，上次见到帝君，还是您陪着那位女士周游璃月。”
“刚刚垂钓的时候看见您，还以为是我上了年纪，看错了呢。”
钟离看了看他空落落的杯盏，只是温和地给他换了大碗，又取出一坛酒。
“今日有人在此对战，难免惊扰水中的鱼儿。”
“若有闲暇，不妨你我共饮。”
江雪成功被桌上的美酒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关心钟离的茶水。
不再使用自己的神之眼的侠客端起酒碗，为自己满上。
酒一入喉，带起烧灼的感受。
男人眯起眼睛，感受酒水的刺激与猛烈。
若是当年和他一起游历江湖的师弟尚在人世，大概也会喜欢这样的美酒吧？
江湖中人，最向往的，不就是“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吗？
这样烈的酒，符合江湖中人的喜好。
但他现在，只是一个每天钓钓鱼的钓鱼佬罢了。
不过江雪没说什么，只是笑：
“言笑那小子，若是知道，我背着他独享美酒，怕是得发脾气。”
钟离喝着自己的茶，没有碰酒的意思。
眼看着江雪把酒当水一样喝，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闻言，他只是浅浅勾唇，示意江雪看后面：
“那你最好现在邀请他共饮，否则……就是真的在背着他，吃独食了。”
江雪醉眼朦胧地看过去，就见言笑推着个餐车过来了。
大厨端来了几道好菜，径自坐下。
江雪直接夹了一粒油炸花生米，丢入嘴里。
花生米带着油炸以后的酥香，伴着细小的盐粒，正是下酒的好菜。
言笑才给自己倒上酒，江雪倒是已经吃了不少花生米。
眼看着言笑没有把桌上盖着菜的盖子全部掀开，江雪也没多问，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花生米。
直到醉意更深，下意识想要去掀盖子，江雪的动作才被言笑拦住。
“那是杏仁豆腐。”
“你又不喜欢吃甜食。”
“这是专门给降魔大圣留着的。”
达达利亚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道带着醉意的声音：
“笑话，有什么东西，是老子吃不得的？”
“来——岩王老弟，快给哥哥满上！”
鸭鸭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就又听到言笑的声音。
大厨把大半盘花生米扫进江雪的盘里，没好气道：
“得了，多吃点花生米吧。”
“但凡你刚刚多吃点花生米，现在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听到言笑让江雪多吃点花生米，他也只是淡定地喝茶。
江雪现在或许半醉不醉。
不过言笑是真的没有怀疑过——
他对面坐着的人，就是帝君啊。
就连以为帝君应该会关注到护法夜叉的战斗，前来观战的达达利亚，也对钟离没有了怀疑。
鸭鸭确定以及肯定，眼前这个家伙虽然一身气度，但是绝对不是……
传说中的岩王帝君。
若是帝君是能够被一个钓鱼佬称呼为“岩王老弟”，还一点都不生气的人的话——
那他的逼格在哪里？
他的威严在哪里？
达达利亚虽然没有见过岩神，只见过自己国家高高在上的冰神。
然而冰之女皇的意志不容置疑，冰之女皇的权柄不容僭越。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既然会有一个神明，能够淡定地被一个年纪不知道小多少的人，称呼为“老弟”。
于是达达利亚只是倚在桥墩旁，等候着夜叉的到来。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场战斗的重视，他特意来得早了一些。
一切都是为了战斗，不磕碜。
——可是……
为什么之前和他约好的夜叉，还是没有出现的意思呢？
达达利亚困惑着，困惑着，终于等来了一身风尘的少年。
少年大抵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他的眼中还带着未曾消退的战意和冷峭。
他的枪尖，似乎还残留着魔物的鲜血。
距离战斗还有不少时间，鸭鸭下意识想要让少年休息一下。
就见少年拐到了旁边的桌子旁，和带着面具的男子打招呼。
男子递给了少年一盏茶，少年甚至没有看茶水是怎样的，便直接顺从地一饮而尽。
鸭鸭疑惑地歪头，就见喝完茶水以后……
少年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不是吧？
刚刚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也喝了不少茶啊？
如果这茶有这样的功效，他居然当水喝呀？
时隔多年，达达利亚，居然发出了和某个人，同样的感慨。
得亏他不知道，江雪刚刚喝了茶，还连饮三杯，仍旧觉得，这茶没有味道。
而眼见着魈补充好了状态，钟离这才安心。
他温和地示意自家护法夜叉看边上的武器架，告诉他：
“如果担心武器的问题，你们可以用边上统一打造的武器。”
“若是打完了，别急着离开，给你留了杏仁豆腐。”
少年把自己手中的枪交给自己信任的帝君，思考了一下。
在确定就算加上打架的时间，外加加上一盘杏仁豆腐，似乎也不碍什么，他便欣然点头。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超过他。
他这不是想要当龟兔赛跑里面骄傲的兔子，而是他明白——
兔子停下睡觉，丢了自己重视的第一，这是得不偿失。
但他不一样。
比起给别人看的“榜一”，他最看重的，还是帝君。
若是这停下来的时间，是为帝君停留。
那完全不是问题。
再说了……
在这驻足的时光里，他感受到的，可不是帝君给的工作压力，而是帝君的关心。
——上次和帝君说起武器的问题，帝君只是让他不必担心。
但是这次，帝君还是给他们准备了同样品质的武器。
也许……
他可以享受这一次的战斗？
感受到了来自帝君的关心的魈，突然期待起了自己与达达利亚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