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人已经在承乾宫安置妥当了。”竹息据实回答。
太后不乐意了，“哼，小小年纪坐上一宫主位的位置，皇帝倒抬举她。”
她怀皇帝时才是个贵人。
“太后，皇上的性子您也知道，喜欢谁就把谁捧上天，不喜欢就弃之不理。”竹息只能从侧面提醒太后。
纯元皇后和四阿哥的生母李金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越发不容别人质疑，他有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荣耀，太后也不例外。
“哀家心里还是存了疑影。”太后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人到眼前了不抓来问个明白，她夜不能安枕。
“太后要奴婢怎么做？”
她可以给太后建议，太后听得进去是好事，听不进去，她也没办法，做奴婢的听主子的吩咐行事天经地义。
“你去库房寻几样东西，赏给安氏，再直接把人请来寿康宫向我谢恩，我当面问清楚她怎么会有那块玉佩。”太后一用力，从中间剪断了正在修剪的盆景。
姝嫔如果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她有的是手段让她悄无声息消失在后宫。
竹息会意，匆匆去了承乾宫。
“竹息姑姑，怎么不走了？要我扶你吗？”阿雅故作惊讶回头朝呆在原地的竹息姑姑发问。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竹息颤抖着声音，艰难迈开腿。
她是请姝嫔来问话的，怎么把阿雅招回来了。
阿雅诡异一笑，“那嬷嬷就好好走，青天白日，不知道的，我以为你见了鬼呢。”
竹息可不就是见鬼了。
昔年太后还是德妃，看不惯四阿哥与宫女亲近也不与她当额娘的好，下令发卖了那宫女，和还是阿哥的皇上大闹一场。
十多年过去，这卖掉的阿雅摇身一变成姝嫔带进宫的陪嫁，正大光明的重新踏进紫禁城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居然还说姝嫔娘娘选秀时佩戴的玉佩原是她所有！
阿雅的内心平静无痕，额娘不额娘，身份不身份，她早不在乎了。
接下来，俩人一路无话。
脚步声传进太后的耳朵里，“姝嫔来了。”
“太后，来人不是姝嫔，是阿雅啊。”竹息弯腰凑近太后，她换了一盆盆栽修剪。
坏了就换，再正常不过。
太后没懂竹息语气里的意思，十分不悦，她要见的人是姝嫔安氏，“阿雅？冲撞哀家名讳，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太后娘娘，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时有厉鬼来找你索命。”阿雅不再忍耐，奴婢的命在太后眼里堪比蝼蚁。
她庆幸自己大了，不再需要额娘，否则又该有多失望。
她不会是太后对付和随意处置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天，她要了结这一切。
太后看清来人，放下手中的剪子，“是你啊，哀家真没认出来，卑贱之人就是命硬，还能爬回来。”
“你那是什么语气？敢这样和哀家说话？”
“竹息，给这贱婢掌嘴，狠狠的打。”
“太后，不可啊。”从玉佩出现开始，太后整个人开始变得不正常，脾气暴躁不说，行事也没有往日从善如流。
“太后！”
“太后娘娘，不想要您心心念念的玉佩了吗？”阿雅拎着玉佩摇晃，太后的手掌也随之停在半空中。
“怎么会在你手里的！”太后瞬间呜咽道，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捧着玉佩贴到自己的脸上，好像在透过玉佩感知另一个人的温度，“啊啊啊，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阿雅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太后，像个疯婆子，和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完全不搭边。
“我背后肩胛骨处有三个用香烫出的香疤，每到风雨之时，疼痛无比。”阿雅缓缓说道。
然后她解开扣子，把衣服退到一半，展示给太后和竹息看。
真相太过震惊，二人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阿雅自顾道，“挤在人贩子的马车上，我就在想，一个做母亲的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啊。”太后承认阿雅是她的女儿，香疤是她亲手烫的，玉佩也是她放进棺椁里的。
“就算你不知道，难道没想过，你的手段会让另一个母亲伤心难过，你在后宫中浸淫多年，害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如果我不是女儿，你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有，你心里最爱的是你的家族荣耀。
太后朝阿雅走一步，阿雅往后退一步，两人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太后彻底崩溃了，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主子，太后也是有苦衷的，她和隆科多大人相爱，又被骗进宫成了先皇的女人，一路活得战战兢兢，靠皇上的抚养权换来了嫔位，遭到先皇的冷落，出宫祈福的雨夜因为一盏暖情酒，和隆科多大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回到宫中一月就发现怀上了您，为了让您名正言顺的出生，太后使出浑身解数，她脸都不要了，学那些勾栏瓦舍的手段，重拾先皇的宠爱，八个多月后生下了您。”竹息吐出隐瞒多年的秘密。
“您刚出身体就不好，太后熬红双眼整夜整夜照顾您，奴婢如何劝，她都不肯假于他人之手。好不容易有了好转，您身世的秘密无意让老大人得知，他为保家族永绝后患，当着太后的面，在您的汤药里下绝命药，太后眼睁睁看着您在她怀里断气的。”
“长生天护佑，您还能回到太后身边。”
“那又怎样？”阿雅轻嘲。
要以爱之名威胁自己，做梦，想都不要想！
“我能死里逃生是我命硬！”错了就是错了，没有那么多借口。
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女儿用自己说出的话堵住自己的嘴，她哪还有脸哭。
阿雅站在门口，落日的余晖打在她身上，犹如身披铠甲的勇士。
转过头，“请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一报还一报，做过的孽终是会回到造孽人的身上，您已经是太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要补偿，只愿您不要为难姝嫔，是安家把我买回去，给了我一个家，结束了我笑话一般的前半生。”
“好。”太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