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燕还以为是生气了。
没想到是人要死了。
半个多小时前，又被徐曼兰家里人收拾的她，此刻孤寂地坐在医院门口，嘴角时而露出瘆人的笑。
倘若闹个一两次也就算了。
徐曼兰和她的妹妹，还找人围堵她租住的房子。
泼油漆，写大字，谩骂，砸门。
弄得鸡犬不宁。
开始还以为只是因为方志麟出轨的事情。
没想到是因为方志麟出车祸了。
她倒也倔强，知道这种事情没脸没皮，也没有报警，就任由徐曼兰他们折腾。
反正母亲在疗养院。
只要不涉及母亲，她也无所谓。
父亲根本不关心她，她也从未想过找父亲说这些事情，走到最后，除了母亲，她谁都没有。
出了社会，就更没有什么朋友了。
成年人最孤独的时刻，莫过于此，偌大的城市里，就算死在马路上，也就那样，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唯一关心的，恐怕只有殡仪馆。
庄燕被折磨地身体消瘦，脸颊凹陷，眼下乌黑，嘴角扯出一丝极苦的笑。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遵行男人是用来利用的她，更没有恋人，受欺负了也只能忍着，在这里摆烂如活死人一般抽着烟。
忽然，身前出现一双鞋子。
转手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抬起眼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清冷的眼神淡淡盯着她。
庄燕忽而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是谁，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癫狂地笑着，笑得直不起腰，许久之后才缓缓抬起脑袋，眼睛凹陷地吓人，眼神阴鸷恶毒，死死盯着苏瑾：“怎么，来看我笑话？”
“但我告诉你，就算我被折磨得不像人样，我也不后悔！”她咬牙恶狠狠地说道。
苏瑾一双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蕴着冰冷，淡淡望着眼下的人，她的眼睛深沉，静静望着人的时候，宛若深渊与漩涡，多看几眼，就会控制不住心虚。
庄燕扯了扯嘴角，夹着烟的手有些颤抖：“看着我做什么？！好笑吗？够满意吗？”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她咎由自取，苏瑾不过是顺水推舟，还没有用其他的手段，庄燕变成这样了。
可现在她承受的，不过是她做小三的代价。
而害死母亲这件事情上，她应该付出的代价，并未偿还。
“当然不满意。”苏瑾平静开口，“只是刚开始而已，怎么会满意？”
庄燕嘴角一滞：“你什么意思？我都被你搞成这样了，你还不满意？你还想怎么样！？”
苏瑾嘴角淡淡勾起笑意，表面温和，实则冰冷至极，“你现在承受的痛苦，跟我有任何关系吗？那是你做小三，活该。”
庄燕牙齿颤抖，怒气直上，她甩掉手中的烟，猛地站起身，和苏瑾平视，“怎么，还想给你母亲报仇！？你母亲的事情，跟我有屁关系，你说我咎由自取，难道她就不是咎由自取！？”
难道李清丽自己不检点，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不是咎由自取吗？
再说，她是自杀的。
又不是她害死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已婚男人，破坏别人家庭，李清丽跟她又什么区别吗？
苏瑾现在说她是咎由自取！
不也一样！
只不过看是她看李清丽那么喜欢男人，多给她配了几个而已，那不也是她活该！
“可是，你把她害死了！”苏瑾眼神狠戾。
庄燕阴沉地笑：“我可没有害她，是她自杀的，再说了，你现在把方志麟害死了，那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我不是你。”
“可你就是差点把他害死了。”
“什么叫我差点把他害死了？”
两人目光对峙，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气息。
“呵，搞半天你还不知道啊，方志麟出车祸了，就因为你发的录音，他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徐曼兰还以为是我害的，实际罪魁祸首是你！”
“是你！”庄燕恶狠狠的逼近，眼神和语气冰冷至极，“他要是死了，就是你害的！”
“你害的！”
“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庄燕眼眶中血丝弥漫，逼近怒斥苏瑾的时候，宛若地狱而来的女尸恶魔，阴沉沉的语气似是诅咒，每一句都在骂苏瑾不得好死。
说实在的，在听到方志麟半死不活躺在医院里的时候，苏瑾心脏猛地沉了一下。
半死不活？
方志麟出车祸？
因为她发的录音......
看苏瑾眼神闪过几丝错愕，庄燕继续逼问，“还记得龚欣雅吗？方志麟要是死了，就跟龚欣雅一样，都是你害死的！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庄燕的话语像是凌迟一般，将苏瑾的脖子死死勒住。
就跟龚欣雅一样.......
苏瑾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曾经因为龚欣雅出事产生自责与愧疚，此刻被庄燕一句话挑起了应激反应。
手心冒汗，背脊冰冷，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痛苦。
有种心理疾病叫过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而发病的根因，就是愧疚与自责。
世间因果，虽然龚欣雅的死亡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可她在整件事情中，确实参与了某一环，龚欣雅去世之后她总是在想，倘若没有那一环，倘若整个事件里面没有她。
龚欣雅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这种自责和愧疚困扰了她一段时间，当时是晏川安抚她，让她不要愧疚，不要自责。
如今庄燕再次提起。
苏瑾的心瞬间坠入冰窖，四周寒冷至极，她被困在泥潭之中，难以呼吸。
握紧手心，强迫自己不要露怯，直视庄燕凶狠的眼眸，她冰冷开口：“方志麟出车祸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你别自己做的恶事，却把脏水泼在其他人身上！”
说完苏瑾转身离开，朝着医院走去。
电梯门刚刚打开，徐曼兰摸着眼泪从里面出来，也不知是女人的直觉还是巧合，刚刚还垂眸掉泪的人，忽然抬眸，两人目光对上。
苏瑾当然认识她。
可她并不认识苏瑾。
苏瑾本打算若无其事的走进电梯，对方也只是看了一眼，两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原以为就这样偶遇而过，不会有下文。
没想到电梯门关上之前，徐曼兰忽然转身，按下电梯，“等一下.......”
进电梯的好几个人，她目光直直看着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