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昼,银辉遍地,万物被镀上了一层朦胧而飘渺的纱。

    葛母自离开学校后,便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她倒没有声嘶力竭地哭泣,只安静地靠墙蹲着,沉默地看着聊天记录。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女儿就像被激起了反骨,非要和她作对。

    宇宙无敌可爱小宝贝:你真是令我作呕啊,你就像下水道里肮脏的臭虫,见不得光!

    宇宙无敌可爱小宝贝: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妈妈?

    诸如此类的聊天记录整整有三十多条。

    葛母眼眸中尽是受伤,她低头敛目,喃喃自语,“明明我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你啊。”

    ——她从没拥有过的母爱与关注。

    想到明早要去学校接葛莹,葛母从抽屉中拿出一颗安眠药,就水吞下,然后她躺到床上,静静等待着药效发作。

    即便有安眠药辅助睡眠,她半梦半醒,就是睡不踏实。

    倏然,尖锐刺耳的铃声划破这片静寂的空间。

    葛母瞬间如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陶老师时,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什么情况老师会半夜三更打电话呢?

    一定是学生出事了。

    她哆哆嗦嗦地按下接听键,就听陶老师悲凉的哭,“葛莹跳湖自杀了,她救上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人死不能复生,葛莹妈妈,你要节哀。”

    节哀?

    节什么哀?

    她葛莹明明好好的,这陶老师讲话真晦气啊。

    人在极度痛苦时,是无法发出声音的,葛母嘴唇翕动,眼泪簌簌而下。

    顷刻间,她迅速振作,换衣服换鞋一气呵成,最后风风火火直奔学校。

    至于为什么没通知葛莹的爸爸——

    那是因为,早在几年前他婚内出轨,两人离婚了。

    葛母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葛莹尸体时瞬间瓦解冰消。

    腿一软,她瘫软地跪坐在地。

    那是她的孩子,从襁褓就视若珍宝的孩子。

    现在冷冰冰地躺在地上,没有气了。

    她多希望葛莹能张牙舞爪地跳起来,狠狠地骂她是个臭虫,骂她骂的狗血淋头。

    她绝对不会还一句嘴。

    陶老师安慰道,“节哀顺变。”

    葛母忍不住冲他咆哮,“死的又不是你家孩子,你说的容易,我孩子在学校好好的,为什么会死?你告诉我啊。”

    陶老师拿出一封遗书,是葛莹写的,他沉默地递给葛母。

    葛母不敢看。

    她强迫自己去看。

    当看到葛莹自杀的诱因竟是笔友,耳旁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

    女儿是被她逼死的。

    女儿竟然真的是被她逼死的。

    她像是疯魔了般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当初啊。

    葛母俯下身,紧紧搂着葛莹的尸体,痛彻心扉。

    倏然,尖锐刺耳的铃声划破这片静寂的空间。

    葛母骤然惊醒。

    丧女的痛苦历历在目,她无法抽离。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她昏倒了,所以别人把她送回来了吗?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葛母浑浑噩噩地一看,是陶老师的来电。

    潜意识畏惧,她自欺欺人式的挂断电话。

    可当她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整个人蓦地呆滞了。

    怎么会?

    她记得清清楚楚,凌晨两点接到了陶老师的电话,两点二十五到学校大门口,两点半就看到了女儿的尸体。

    所以,一切都没发生?

    又或者是,上天为了惩罚她,所以要她经历两轮丧女之痛。

    就在葛母百思不得其解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还是陶老师的。

    这一回,葛母深吸了口气,没有逃避。

    她要去带女儿回家。

    葛莹跳湖自杀了,她救上来时……”

    葛母大脑嗡的一下,就听陶老师继续道,“还有气儿,葛莹妈妈,你快点到学校来一趟吧。”

    什么叫峰回路转?

    这就是啊!

    葛母颤巍巍地问,“真的吗?”

    陶老师:?

    他只是听乔黛的吩咐打了这通电话,但怎么感觉葛莹妈妈有些不对劲呢?

    他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真的。”他多嘴提了一句,“葛莹妈妈,虽然孩子已经救回来了,但看着十分可怜、脆弱,等你来了千万要顺着她。”

    这事儿不妥善解决,就是个定时炸弹。

    陶老师觉得自己背负的实在太多。

    葛母喜出望外,她带着哭腔道,“好好好,我都顺着她。”

    幸好一切只是做梦。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葛莹不想妈妈死,葛母更不想葛莹死,虽然彼此理念依旧冲突矛盾,但短暂地达成了和解。

    看的陶老师那叫一个钦佩。

    当然,钦佩对象是乔黛。

    能搞定葛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如果能偷学就好了,再麻烦的学生家长他准能搞定。

    金牌教师指日可待啊!

    翌日,等乔黛上学,葛莹的位置空荡荡的,这时,柴语兰寻了过来,偷偷道,“别担心,葛莹还有她妈都在我爸的诊所。”

    “我爸说,她们的确都有一定程度的心理疾病,葛莹她妈更严重一些。”

    “不过没关系,我爸可厉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柴语兰乐滋滋的,既为爸爸感到骄傲,也为葛莹感到开心。

    “对了,乔黛,你什么时候开直播啊?我全家等得望眼欲穿。”

    乔黛:“……”

    神他妈全家望眼欲穿。

    她咧嘴一笑,“就今天!”

    也的确得直播了,不然上次画的饼都馊了。

    柴语兰:?

    她哀嚎一声,“不要啊,学生党伤不起。”

    乔黛唇角翘翘,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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