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挂着一轮红月,显得周围越发诡异。

    身后一股凉意袭来,凌羲将沈月茹拉至一旁,迎面奔来的巨物一头扑空。

    沈月茹踉跄几步,惊恐的看着一群巨型水蛭将他们齐齐围住,与水蛭不同的是,那怪物无头,獠牙长在截面上,数量大得惊人。

    凌羲掏出腰间的控兽粉,跃至半空,朝巨虫一把挥洒,粉末如烟花绽放,齐齐降落在大虫身上,妖兽瞬间立在原地。

    “凌师哥,这些怪物是什么东西?”沈月茹看着一动不动的巨型蠕虫,心里一阵反胃,虽说除妖这么多年,但这种恶心的妖物她真没见过。

    “死亡蠕虫。”凌羲平淡地吐出几个字,看着愣在原地的蠕虫,眸色黯然。

    他的百兽囊中收集了数百神兽,唯独不见死亡蠕虫,没别的理由,仅仅因为恶心。

    死亡蠕虫浑身无骨,长相同水蛭一般,能够将整个人吞食入腹再完整吐出人骨。

    “这也是考题?变得这么难了吗?”沈月茹瞪圆眼睛,心里一阵发毛。

    往届仙考出题只是简单的妖兽,可这届不是山妖就是死亡蠕虫,听闻后面关卡的难度层层递进,会愈来愈难。

    凌羲没有搭声,往届仙考哪里会拿这种凶煞恶心的妖兽做题,怕不是有人借武考一事大作文章?

    一阵咆哮声过后,巨型蠕虫突然扭动起来,一团绿油油的黏液从它口中喷溅出来,粘稠的液体像是活物一般在半空中游弋。

    凌羲身上的控兽粉极少,根本对付不了如此多的蠕虫,兽粉已经催化完毕,蠕虫的意志也该清醒了。

    “师妹,躲开。”凌羲一把推开沈月茹,夺过凌钊手上的剑,将蠕虫砍翻在地,随后又朝正蠕动前进的妖兽挥了一把药粉,待它们再次定住,掏出新的百兽囊,将巨虫全部收入囊中。

    正当他想松口气之时,刚被镇妖符击倒的山妖又猛的起身,耗尽力气朝他拼死一搏,口中吐出一把黑团,朝他胸前直直射去。

    他躲闪不及,被黑色黏液刺穿肩膀,一阵钻心疼痛传来,鲜血顿时涌出,伤口处迅速腐烂。

    凌羲捂着伤口,扬起手中的剑朝山妖一斩,直到它倒地身亡,迅速掏出一张帕子捂住伤口。

    “师弟!”

    “凌师哥!”

    凌钊和沈月茹都吃了一惊,连忙跑上前将他扶住。

    “别碰,伤口有剧毒。”眼看沈月茹拿手帕往他伤口处擦血,凌羲一把推开她。

    此刻他的嘴唇已经泛白,额角冒汗,脸上却依旧冷静,目光沉寂如海。

    “附近有客栈,先把他扶过去,再解毒。”凌钊沉稳地吩咐道。

    沈月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将凌羲扶起,三人往客栈断断续续的走去。

    -

    皓月当空。

    “你又输了。”叶子苓手中落下一颗黑棋,抬头地睨了对面正在打瞌睡的慕衡,见他扶额烧脑,只好停下来。

    “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玩不玩都没区别。”慕衡斜睨了一眼,揉了揉手腕,懒洋洋的伸了伸懒腰。

    “宫主似乎对很会下棋呀。”慕衡挑着眉梢,定定的看着她。

    “一般。”叶子苓没看他,指尖摩挲着一枚棋子,脑中的回忆涌上心头。

    “一般?这么说来是我棋艺不精咯。”慕衡叹了口气,突然眼前一亮,“疯丫头,我听说你以前圣医族的,为何不参加仙考,考取医学类的仙职?”

    叶子苓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如今她的手沾上了无数鲜血,连做梦她都害怕爹娘骂她不孝,没有将他们日夜教导的“济世救人”四字刻于心中。

    如果没有那场屠杀,她估计会跟族人一样,在人间开一家普通的医馆,过着平淡的生活。

    慕衡又何尝不是呢,因为地位低下,他在妖都过着忍辱负重的日子,父母被同类屠杀,连妖丹都不剩,他想报仇,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

    最后还被众妖排挤,赶出了妖都。

    凡间也歧视妖族,要不是他这些年隐藏得够好,有玖岭宫做靠山,估计妖丹早被人取了。

    两人沉思了许久,决定散桌,各回各房就寝。

    洗漱过后,叶子苓躺上床眯眼不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扰得她久久不得安寝。

    该死的,这都什么时辰了,那帮仙考弟子不睡觉吗,为了区区武考,至于大半夜的还在捉妖?

    她干脆从床上爬起,半散着发,系上披风出门。

    她把妖兽全杀了,夺了所有的妖丹,看他们还怎么闹。

    屋外,沈月茹一手扶着凌羲,满脸焦急的看着凌钊被三头天狗围打的惨状,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守着奄奄一息的凌羲。

    凌钊的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狗爪痕,仍旧奋力砍着妖兽。

    围着的天狗不着急觅食,而是像猎物一样将他围困其中,欣赏着他挣扎无效的模样。

    无奈下,凌钊只好放出神兽,可没多久猫兽便被咬死,躺在地上没了生机。

    “师妹,我身上,还有一把控兽粉…快,撒在那几只天狗身上。”凌羲微微喘息,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嘴唇泛白得不成样子,黑血早已浸满他的手帕,从指缝溢出。

    “凌师哥,我拿走了你怎么办?”沈月茹知道,这是他身上仅剩的一把控兽粉,若是她拿走了,那几只牲畜指定要将他撕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凌钊伤痕累累,最终撑不住,倒在地上。三条天狗张着一口獠牙,嘴边的哈喇子留了一地,朝旁边的两只猎物逼近。

    “凌师哥……怎么办……”沈月茹带着哭腔,泪珠像断线的珍珠。

    “拿控兽粉…”凌羲喘着气,虚弱的声音像打在棉花上,没有半分力气。

    沈月茹怕得不敢吱声,颤颤的接过仅剩的一把控兽粉,闭紧眼睛一把朝天狗挥去。

    谁知力气太小,粉末一滴都没落在妖兽身上,天狗见没了威胁,舔了舔嘴边的口水,拔腿朝两人逼近。

    凌羲轻喘着,冷笑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妖兽的口中,驯兽状元竟然死在妖兽口中,传出去怕是要惹人笑话。

    他忽而想起师父在世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说他是三世救世主,每一世都在为某个人赎罪,每一世都是为天下苍生献身的命运。

    前世的事情他不记得了,但师父说今世他的意中人会出现,帮他拯救苍生,可如今他即将入天狗腹中,却没见过他的意中人一面,想想还是不甘。

    本以为他脑中的孽畜会出手相救,可他召唤了无数次都得不到回应,可能是自己身子太弱的缘故。

    霎时,几根带着寒气的蜂针破风而来,朝两人驰骋而来的天狗瞬间凝固,碎成尸块,通红的妖丹漂浮在半空。

    带有淡淡桔梗花味的微风吹来,凌羲抬眸,只见屋檐上慵懒地倚着一个人影,她背对月光,随意地捧着落下的残花,放在鼻尖轻嗅,悠然一笑。

    那张过分惊艳的面孔,身后的圆月都不及半分。

    叶子苓撞进他灼热的目光,见一男一女佝偻在一旁,一个哭得狼狈不堪,一个面色苍白,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朝她笑着。

    凌羲?他没死?

    真是怪了。

    叶子苓翻身下檐,将几条天狗的妖丹塞入囊中,淡淡睨了两人一眼,“二位好。”

    沈月茹止住哭声,胡乱地抹了脸上泪花,哭鼻子的模样反倒有几分惹人怜。

    叶子苓见凌羲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估计也不用亲自出手了。

    沈月茹的命,她一点也不稀罕,这丫头是沈清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她还需要收集妖丹,修复元神,若是杀了她只怕后面多事,反正这蠢货过不了多少关卡,估计武考没结束,两人就得命丧黄泉。

    叶子苓也不想多留,抬脚欲走,谁知身后传来凌羲微弱的喊声,声音不大,但能听得清。

    “叶姑娘。”

    几个字轻飘飘的传入叶子苓的耳中,她微微顿步,双眸平淡,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我有话跟你说。”凌羲抬眸,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眼神迷离,可能是太虚弱的缘故,目光柔柔的,如同看情人般望着她。

    “感谢的话,不必多言。”叶子扫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淡,目光如同看死人般。

    叶子苓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凌羲,昔日的拽气消失殆尽,跟病美人般任由他人搀扶着,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我身上,有你最在乎的东西。”凌羲的眼皮子好似有千金重,双唇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叶子苓只好朝他走近。

    “师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沈月茹泣不成声,扶着的手能感受到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随时都准备要倒下。

    凌羲挣脱沈月茹的手,撑着身子朝叶子苓走去,凑近她耳朵,一字一句道:“我拿日月神盏跟你交换…”

    “日月神盏在,在……”

    叶子苓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了,硬是没等到完整的回答。

    他微弱的气息打在她耳畔,声音极低,碎发划过她侧脸,酥酥痒痒的。

    没等叶子苓答应,身上就多了份重量。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脸埋在她耳旁,倒在她身上。

    “……”

    好歹说完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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