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看着凌羲靠在假山旁边，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她三两步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伸手将鸽子脚上的信纸取了下来，展开后，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脸色一沉。
京墨虽然死了，但他安插在仙考生里的眼线还没有清除，她本来想让慕衡杀了这几个小妖，再将仿制日月神盏一事嫁祸到京墨的头上，谁知这次慕衡竟然破天荒地把事情给办砸了。
以前慕衡办事不是挺利索?
这回又在搞什么名堂?
反正蟠桃会已经结束，她必须得回一趟人间，将剩下的小妖给灭口了才行。
叶子苓眼神微眯，看着一旁安睡着的凌羲，目光停留片刻，走出花园。
等她来到红袖客栈，早已见慕衡在门口躁动不安地来回踱步，脸色凝重。
一看到她的身影，慕衡脚步一顿，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皱眉道：“大事不好了，那几个小妖被沈清风擒住了，京墨留了一手，估计我们之前做的事情要败露了。”
叶子苓眸色一暗，问道：“为何小妖会被放走?”
叶子苓清楚慕衡的身手，就算他武艺再不精也不可能连几只小妖都解决不了。
慕衡垂下头，眼神幽深，似是在躲避她的追问。
“我……我在路上碰见沈月茹那丫头差点死于妖兽口下，出手了几招，刚擒回来的小妖趁机溜了……”
虽然他不喜欢沈月茹，但这丫头罪不至死，心软才出手搭救，谁知那几条小妖竟然那么狡猾，一溜烟的功夫就不见了。
看着慕衡一脸惭愧的模样，叶子苓虽气不打一处来，但瞧见目前的局势，还是得想想办法才好。
夜色越来越浓稠，晚风吹开窗户，吹得叶子苓发丝缭乱，此刻她根本顾不得伸手撩到耳后。
慕衡去探了小妖的踪迹，如今房间只有她一人。
她倒也不是没留全后路，大不了她不照计划走就是，不能全身而退，但也能拼死一搏，总之，她本就没想活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时候要她上刀山下火海，还是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她认。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慕公子，你在里面吗？”
是沈月茹的声音。
这个时候，这丫头来干嘛？
叶子苓一手扶额，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将门打开。
沈月茹一身白石榴裙，披散着乌黑秀丽的青丝，一张俏丽的小脸儿因为紧张而泛着潮红，她见门被打开，连忙走了进去，关上门，见到叶子苓的时候并不惊讶，反而只是诡异地笑了笑。
“我们慕统领不在，沈小姐若是找他，得等明日。”
叶子苓按了按眉头，抬眼睨着她，语气不冷不热，虽听不出一点情绪，但沈月茹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来找慕公子，想跟他道个谢。”沈月茹笑了笑，自顾自地抬起裙角在她对面坐下。
看见叶子苓不悦的神色，她心里洋洋得意，嘴角勾着笑：“叶姑娘的神丹真是好效果，半个月了都没让我的记忆回来。”
叶子苓顿了顿，瞧见沈月茹不怀好意地冲着自己笑，就知道她定是想起那日的事情来。
那几只小妖本就头疼，早知道那时候就将沈月茹也灭口了。
“那，沈小姐介不介意再吃一颗?”叶子苓轻笑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眼睛盯着沈月茹，眼底的寒冰似乎要将人冻住一般。
谁知对面的少女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上她的目光，肆意大笑：“叶子苓，我原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呢，原来就是一只妖畜！”
……什么?
妖?
她堂堂天界神女，竟被人说成妖?
“妖?我不知沈小姐在说什么，不会被几日前的小妖给吓傻了罢?”
叶子苓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笑着出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小妖是你放出来的，慕衡是妖，你也是妖，你们妖畜全都不是好东西！你说，我那些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沈月茹拍桌而起，怒目瞪着她，脸色扭曲得厉害，恨不能现在扑上去掐死她。
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少女娇气的脸更加阴霾。
叶子苓忽而抵唇一笑，笑容妩媚多姿，眼里却是讥讽：“沈小姐高看我了，那些人确实因我而死，但也不全是因我而死。”
不过，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若不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要夺取日月神盏，若不是这些人私欲太重，怎么可能会自相残杀。
她只不过放了一把柴火而已，引火上身的是他们自己。
叶子苓的瞳眸燃烧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红犹如一抹腥甜的血渍浸染在那双眼中，神情也开始随之狂乱，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索魂的厉鬼。
她一手挥下桌上的茶盏，瓷碎声响了整个屋子，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那还得感谢你爹爹十几年前干的好事，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罪有应得罢了。”叶子苓冷哼一声，眼底浮现一层薄凉的笑意。
当年，沈清风带着其他学派来屠遍她圣医族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他少凛的一半弟子会死在她手中！
“我不仅要屠遍你们少凛，七仙阁，还有萃令轩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子苓声音低哑而尖锐，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
沈月茹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叶子苓已经走到她面前，与她近在咫尺，迎面而来的杀气让她浑身一颤，不禁往后挪动了几分。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杀了我，我凌师哥不会放过你的。”沈月茹咬牙，心里害怕极了，却还强作镇定。
叶子苓愣神片刻，那只垂在腰侧的手还是往沈月茹的脖子捏去，笑意盈盈：“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师兄弟们，顺便替我问候一声，死在自己人手里划不划算。”
说完，手指用力一握，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用力往上提。
“呵，妖畜，杀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挣扎着喊叫，可脖子被掐住了，哪里有力量挣脱，只觉得呼吸困难。
沈月茹不留痕迹地朝门外的黑影望去，看着随风扬起的玄袍，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含糊不清地喊出三个字：“凌……凌师哥，救我……”
“你的凌师哥不会来救你了，安，走好。”叶子苓看着少女逐渐狰狞的面孔，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影。
无论沈月茹怎么喊，都迟迟等不到门外之人的施救。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正当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猛然一松。
叶子苓心里咯噔了一下，少女眼角的热泪滴在她手腕上，她不知为何，心里似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差点喘不上气。
若是凌羲知道是她杀了沈月茹，会原谅她吗?
可她的手里已经沾满无数人的鲜血，若是回头，她做的一切努力都要毁了。
地上的少女咳嗽两下，捂着被掐出红印的脖子，连连后退。
叶子苓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她惨白的脸颊，猛地将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